这种剿匪小功,报给兵部备个案,谁会多看一眼?”
“而这批所谓的‘缴获’,送给定波宣慰司,名正言顺,天经地义。^x¢7.0!0+t¢x?t′.,c-o`m′”
他压低了声音,几乎是在耳语。
“至于刘敬收到这批‘制式精良’的火器后,是自己用了,还是在海上‘不慎’遗失,又‘恰好’被某个姓梁的海商捡了去……那就只有天知道了。”
“哈哈哈哈!”
朱标再也忍不住,抚掌大笑,心中的最后一丝阴霾也烟消云散。
“好一招瞒天过海!”
“这便是在满朝文武的眼皮子底下,把刀子递了出去!”
他看向陆知白,满眼都是欣赏和赞叹。
“此事,就这么定了!”
“密令我亲笔写,你来拟稿!”
朱标意气风发,当即起身走向书案,竟是亲自挽起袖子开始研墨。
“小白,南洋是棋盘,列国为棋子……”
他抬起头,眼中光芒大盛。
“今日你我在此,便落下这惊天动地的第一子!”
陆知白看着这一刻的朱标,微微一笑,心中一片澄明。
大明的未来,或许就在这个无人知晓的下午,在这间小小的文华殿中,
悄悄地拐了一个弯,驶进了一片更广阔的天地……
朱标挽起了袖子。
他拿起墨锭,亲自在砚台上不急不缓地研磨着。
沙沙。
沙沙。
安静的文华殿内,只有这沉稳而规律的声响。
墨汁在砚台中汇聚,色泽愈发浓郁,成为一潭深不见底的幽池。?y\o,u¨p/i^n,x,s~w..,c*o?m*
“小白。”
朱标放下墨锭,抬起头。
他的眼神很静,温润里藏着一股压得住场子的力量。
“南洋之事,就照你的法子办。”
“行瞒天过海之计。”
他说话的语调平稳下来,字里行间,已经全是帝国储君的分量。
“这道密令,我会让东宫卫率中最可靠的人,亲自送到刘敬手上。”
“此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
陆知白微微颔首。
他的目光从那团浓墨上移开,心神却早已飞向了帝国的一南一北。
南洋,是暗子,要落得悄无声息。
北平,是明桩,要立得敲锣打鼓。
一明一暗,一刚一柔,这才是万全之策。
“殿下,南洋的棋,算是落下第一步了。”
陆知白斟酌着词句,把话头拉了回来。
“只是这北平之事,我这里,倒是有个不情之请……”
朱标闻言,非但没有不悦,反而笑了起来。
他伸出手指,隔着空气点了点陆知白,那神情里,满是“我早就看穿你了”的了然。
“想去北平置办产业,对吧?”
不等陆知白接话,朱标已经自顾自地踱步开口,语气笃定:
“父皇的旨意才下,应天府这帮老大人们还在哭天抢地,你的心思已经飘到北平城了。”
“真要是让行在建起来,那边的地价,怕是要一天一个样。”
朱标的笑声里带着调侃,却又一针见血。
“不过!本宫知道,你看中的不是那点黄白俗物。′x-i\n_t/i·a!n~x`i?x_s-..c_o!m?”
“你是要用真金白银,摆在台面上,给父皇看,给满朝文武看,给全天下所有盯着这事的人看!”
“你要告诉所有人,陛下要在北平建行在,你第一个响应。”
“这份姿态,比雪片一样飞进宫里的效忠奏章,管用一万倍!”
“殿下……明鉴……”
陆知白迎着朱标透亮的目光,有些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子。
他不敢说。
不是吧,在太子心里,他竟然这么高尚的吗?
什么响应啊?
那么积极干什么?
哎呀,如果不是为了升值,买那地干嘛……
当然,面子上,陆知白还是得昧着良心,无比诚恳地点头:
“我正是此意。而且,我想写封信给四哥……
请燕王殿下……劳烦他,代为操办。”
他把朱棣的名字,不轻不重地抛了出来。
这既是向太子报备,也是一次恰到好处的试探。
“老四啊……”
朱标口中轻轻念出这个名字,手上研墨的动作没停,速度却明显慢了下来。
殿内的空气似乎都因此凝滞了一瞬。
他在审视。
这一刻,从他嘴里吐出的“老四”,不再是那个血脉相连的弟弟。
而是一枚沉重、锋利,且必须被小心安置在棋盘上的关键棋子。
片刻后。
朱标抬眼,脸上的神色恢复如常。
“也好。”
他的语气很平静,听不出喜怒。
“父皇也常夸老四,说他能打仗,懂北疆。
将来建行在,移民实边,扩建卫所……桩桩件件,都得靠他这个‘地头蛇’。”
朱标看着陆知白,话里透着一股公事公办的从容。
“此事交他去办,事半功倍。”
“你与他多走动,是好事。”
这两句话,听不出半点兄弟间的亲近,更没有一丝储君对藩王的疏远。
纯粹,就是就事论事。
可对陆知白来说,这就够了。
他等的就是太子这个清醒到冷酷的态度。其他的幽微心思关他屁事。
有了这份默许,他这封信送去北平,分量就完全不同了。
这不再是妹夫求四哥帮忙。
这是东宫,在借他的手,向燕王府释放一个明确的、关于国策的合作信号。
以朱棣的脑子,不可能看不懂其中的深意。
“我明白了。”
陆知白郑重点头。
朱标这才满意地笑了,先前那股储君的威严悄然散去,又恢复了几分兄长的温和。
他拉着陆知白重新坐下,两人之间,比刚才更多了一种不必言说的默契。
仿佛刚刚那番足以搅动大明万里海疆的密谋,真就只是一场寻常的午后茶话。
“放手去做。”
朱标拍了拍陆知白的胳膊,语气变得轻松。
“要是银钱上周转不便,东宫的产业,也可以搭把手。”
他顿了顿,补了一句。
“算我一份。”
这四个字,比黄金万两还要沉重。
这不是投资。
这是太子在用“东宫”的名义,为北平建行在一事,公开站台。
有了这块金字招牌,远在北平的燕王朱棣,只会把这件事办得更妥帖,更卖力,更无懈可击。
南洋,落下了一枚无声的暗棋。
北平,将要立起一根万众瞩目的明桩……
既然已经这么商量定了。
接下来,陆知白亲自拟写信件。
朱标则是开始处理政务。
两个人各忙各的。
终于。
写罢,陆知白将信纸吹干,呈给朱标。
朱标接过,逐字逐句地看了一遍,脸上露出了然的笑意。
“你这封信,写得比六部那些老狐狸的奏本还有学问。”
陆知白微微一笑:“就是一封家书罢了。”
仍然是家长里短的聊天,讲讲近况,传达一下京中的动向。
朱标将信纸折好,亲自装入信封,用火漆封口,而后拿起一方小小的私印,在火漆上轻轻一按。
那印上,只有一个字——“标”。
朱标抬手,对着殿外阴影处轻轻一招。
一名身着玄色劲装,气息沉凝如铁的卫士,如鬼魅般无声无息地出现,单膝跪地。
“八百里加急,送往北平燕王府。”朱标将信递过去,声音平淡无波。
“密级,甲上。”
“遵命。”卫士双手接过,身影一闪,便消失不见。
信,已经飞向北平。
而具体的操盘,还需要精明老练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