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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5章 脑子坏了吗

“我们那个师父走了以后,我弟弟就马上从地上爬起来,见我还趴在地上干呕个没完没了,就跟我说:‘哥,他喂咱们喝的那东西,是用杀了咱爹娘烧了咱们乌家围子的几个胡子炼出来的,你想明白这点,就不会吐了!’他这话还真管用,我心里的恨意上来,恶心劲儿一下子退了不少,我弟弟把我从地上拽起来,指着院子里说:‘师父把马车赶走了,走之前,扔进院子里两把二把盒子和一小口袋子弹。¨E,Z¢小*说!罔/ ?追~罪?新!蟑*踕,’我抹了半天眼睛,才看清院子里的雪地上,果然有两支盒子枪,没等我站稳,我弟弟就跑了出去,捡起那两把枪和那小口袋子弹,提溜着又回到屋里,递给我一把,把另一把拿在自己手里摆弄了一会儿,突然蹲在了地上,捂着脸嚎啕大哭,边哭边说:‘哥,咱爹娘没了,家也毁了,往后咱们可咋整?’我一听他哭,自己也挺不住了,跟着蹲在地上嚎得比我弟弟的声音还大,嘿嘿!”乌老大讲到这里,抬起右手往脸上抹了两把,似乎还挺不好意思。

“按理说,当时正是寒冬腊月里,我们哥俩一整天也没吃饭,又走了那么远的路,本该又饿又冷才对,可我们师父给我们灌了那东西后,什么冷啊饿的,根本就没感觉了,就像我们的身子不是自己的了一样,我弟弟见我光哭却拿不出什么主意,就说:‘哥,要不咱们先在这个小屯子里住下来得了,村东有一个房子看着挺完整,门窗也都还在,院子里还有不少的木柴。’我问他:‘吃啥喝啥?’我弟弟一开始没吱声,后来实在忍不住了,才把手里的枪往我眼前一晃,说:‘有这个在手,还怕饿死?狗日的胡子能砸窑,咱们差啥!’说完,也不管我同不同意,过去拿起立在地中央的蜡烛,就把窗纸点着了,指着屋里那几个靠墙摆着的胡子尸体骂了几句,拽着我就跑了出去,那场火,着了半宿,最后看着房子塌了,我们哥俩才去了村子东边的那个房子,把里面简单打扫了一下,就住下了!”

听得入神的任远冲着乌老大树了一下大拇指,说:“乌先生,我说句您不爱听的,您弟弟这人无论是智谋还是行事,都比你这个当哥哥的高了一大截!”乌老大抬起两眼,瞪着任远看了一会儿,这才说道:“用你放屁!”任远讪不搭地把大拇指放下,不满地嘀咕道:“实话还真是不能实说!”明仁道长呵呵一笑,看着任远,揶揄着道:“听见砸窑两个字,后脑勺上都冒出两个小脚了吧?你要是生在那个年代,非得带头起绺子不可!”任远出人意料地没接口反驳,眼神儿里倒显出一丝向往的意思,明仁道长忍不住,嘁了一声,任远扭头瞅了一眼明仁道长,笑着开口道:“师叔,您还别说师侄我,据我所知,自古以来,道士在绺子这行当里,可都是不甘居人后的,您要是也生在那个年代,估计至少得是哪个绺子里西梁八柱中‘外西梁’排第一的那个。”

明仁道长翻着眼皮琢磨了一下,不解地问:“为啥我非得是‘外西梁’里排第一那个?”任远笑而不答,乌老大冷笑一声,插口说道:“‘外西梁’里排首位的也叫“秧子房掌柜”,专门负责绑票的!”他这话一出口,明仁道长脸上神色就变了变,接着就低下头,不再出声,乌老大注意到了明仁道长脸色的变化,咦了一声,问道:“道士,你还真绑过票还是怎么的?看着那么不自在呢?”明仁道长叹了一口气,刚要回答,任远抢在他头里,说:“师叔,那个不算!”明仁道长抬起头来,又叹息一声,道:“阿健不知道怎么样了?”乌老大皱了皱眉,一下子恍然,说了声难怪,又向任远的脸上看去,任远笑了笑,转换话题道:“乌先生,你们哥俩真砸过窑?”乌老大有些不耐,没好气儿地回复了一句,说:“不砸窑,擎等着饿死?”接着又不无得意地补充道:“那个年前年后,我们哥俩不光砸了几个窑,还拆了几伙绺子的窝,开春后,我们可是带着十几摞银洋去见我们那个师父的!”

任远不解,忍不住问道:“乌先生,你们手里有家伙,普通人家怕你们情有可原,绺子窝被你们拆了,这个说得可有点儿太轻松了!”乌老大点点头,解释道:“开始我们哥俩也小心翼翼的,都是我弟弟先打探好了,才找机会出手,砸的也不是什么响窑,弄点儿吃喝而己,没想到有一天,我弟弟睡醒一觉,从炕上往地上跳的时候,因为腿麻,他跺了几下脚,这一跺不要紧,他脚底下竟然起了一团黑雾,不一会儿功夫就把屋子里弄得对面看不见人,他赶紧让我也在地上跺脚试试,可我把脚都跺疼了,脚底下光起灰,也没见有黑雾起来,一开始我俩都以为是我跺脚的力道不对,就各种试,最后还是没用,我弟弟安慰我说:‘等开春了,见了咱们师父,问问他怎么回事儿!’我也没当回儿事,我弟弟却一边在地上不停地跺脚,一边说:‘哥,姓王的应该舍不得跑太远,咱们就近找几个绺子里的胡子问问,见没见过他!’我一听,吓了一跳,骂他手里有了家伙,胆子就大得没了边儿了,自己往胡子们身边凑和,纯粹是屁眼儿上拔罐子----找死!我弟弟也不还嘴,指着脚底下还在不停往出冒的黑雾,说:‘我倒想看看,有哪个绺子里不开眼的家伙,见到我这个能耐,不害怕!’

“我们哥俩临时落脚的那个小村子西面不远处,就是一片大山,山高林密的,山北面有不少村镇,经常闹胡子,每次闹腾完,都是躲进那片山里面,我弟弟不顾我劝说,执意要去那里趟一趟,还说走就走,没法子,我这个当哥哥的怕他吃亏,只好跟上。_3\3*k~s¢w·.\c¢o¨m_”讲到这里,乌老大摇了摇头,脸上还露出后怕的表情,接着讲道:“进了山后,在林子里还没走多远,我们就听见前面不远处有趟雪走路的声音,当时正是晌午,我和我弟弟都蹲在树后,手里掐着二把盒子,顶上火,等着那人露头,让我们没想到的是,人倒是露头了,却不是一个,而是西五个人,其中一个还牵着一匹马,看穿戴打扮,就不是善茬子,我刚想拽住我弟弟,他却起身迎着那几个人走了过去,那几个人冷不丁看见林子里钻出一个人来,也吓了一跳,都把长短家伙拿出来对着我弟弟,其中打头的那个喝了一声:“西北连天一片云,哪路神仙来登门?”

我弟弟哪会他们那套嗑,吭哧了半天也没接上话,那几个人互相使了个眼色,一个对打头的说:“是个空码子!”打头的那个盯着我弟弟看了一会儿,这才说道:“这身打扮,看着是个‘火点’(富人),家里‘老头’(大洋)少不了,没想到,年根儿底下,咱们都要回窑堂(回家)了,上赶着送上门一个‘肥票’,这可不能让人家白跑一趟。¢墈¢书_屋? ?首?发~”另外几个听他这么一说,都乐了,打头的那个冲身边的两个一晃脑袋,那两人就奔我弟弟奔了过来,我藏在那棵树后,一急,就要搂火,可我弟弟却把手在身后冲我摇了摇,眼看着那俩胡子快到他身前了,他把两只脚往雪地上跺了跺,一团黑雾一下子就冒了出来,把我弟弟裹在里面,那两个胡子急忙往后退,边退还边喊:“是姓田的!”另外那几个胡子一下子就乱了起来,顺着来路就往回跑,我弟弟身边的黑雾越来越浓,抬脚就追了过去,我也从树后站起来,抄近道儿跟了过去,可突然响了几枪,把我吓得停住了脚,我正担心呢,就见我弟弟又走进林子里,左手拿着他那把枪,右手拿着一把匕首,匕首上还在往地上滴着血,走到我跟前,才跟我说了句:“可惜,没来得及问他们认不认识姓王的!”

“我们哥俩从那几个胡子的尸体上摸出了一些大洋,扒了一个家伙的大衣,把他们的硬家伙都包在大衣里,牵上那匹马,回了我们那个小村子,那几个胡子,有两个被我弟弟抹了脖子,剩下那几个都是被他用枪打在后脑勺上,我弟弟一次杀了好几个人,一脸淡定,根本看不出来有后悔害怕的意思,反而好像觉得有些不过瘾似的,不瞒你们说,自打那天开始,我就开始有点儿怕我这个弟弟了!”讲到这里,乌老大停下,咂巴几下嘴,脸上似笑非笑的,任远和明仁道长默不作声,乌老大抬头看了两人一眼,接着讲道:“开春后我们按照师父留下的地址,找上门去,他见到我俩,倒是挺高兴,我嘴快憋不住,就把我们哥俩年前年后都干了啥跟他讲了一遍,等我们把十几摞大洋放到他面前时,他一乐呵,就说要把弄出黑雾的口诀教给我们,我当时也没注意到我弟弟给我使眼色,把我弟弟不用口诀也能整出黑雾来的事儿一五一十地也讲了一遍,他一听,脸上当时就变了颜色,让我弟弟当场试了试,他没法子拒绝,只好照做,看见我弟弟连口诀都不用念,就捣鼓出了那一团一团的黑雾,我们的师父眼睛都首了,不过,还是把那个口诀写在一张纸上给了我们,我练了几天,也成了。”

“之后的几天,他看我弟弟的眼神儿就有些不太对,有点儿忌惮的意思,我脑子慢,哪知道他心里想的是啥,我弟弟却就留了心了,可他也没告诉我,就在我们哥俩要走的头一天晚上,刚睡下,我们两个的右上腹里面就同时疼了起来,把我们折腾得死去活来的,我弟弟挣扎着出去把师父叫了过来,想让他帮着找个大夫,他却说,这是我们这一门里人人都必得的一种病,虽然死不了,可疼起来真想死了拉倒,然后掐着指头算了下时间,给了我们两个小瓷瓶,让我俩都喝下去,一看那个小瓷瓶,我们就知道里面装的是什么东西,顿时又都恶心起来,他说,喝不喝随我们,转身就走了,我们两个疼得实在受不了,一咬牙,就硬着头皮喝了下去,到早上的时候,还真消停了,我和我弟弟这才知道,恐怕以后离不开那个东西了,吃了早饭,我弟弟开口跟我们那个师父想再要几个小瓷瓶带走,他摇头拒绝,说存货不多,实在想要,可以把炼制的法子教给我们,不过,炼出东西后,得给他送过来几瓶才行,不然,我俩身上出了什么问题,他这个当师父的只能当做不知道没看见,我们哥俩无奈,只好答应,他连比划带讲地把炼制的法子和要用到的药物都细讲了一遍,盯着我弟弟,问他记住了没,我弟弟点头,他这才莫名其妙地笑了笑,送我们哥俩出门。”

“两年后,我们哥俩终于逮到了姓王的,把他炼了后,又去了师父家里,一进门,就发现他有些不对劲儿,他手上拿着一本也不知道上面写了些什么的书,嘴里嘀嘀咕咕的,看我弟弟的眼神儿明显兴奋得很,让我们师娘给好好弄了一桌子饭菜,喝酒吃饭期间,偶尔还问问我弟弟的身体怎么样,却绝口不打听我的,等他听我弟弟说这两年当中他犯病的次数比我少犯起病来折腾的时间也没我长后,显得十分高兴,还亲自给我们两个当徒弟的倒了几杯酒,饭后,趁着我弟弟去上茅房,他就跟我说了那番话,说要想不再受罪,就拿我弟弟炼药,被他这一吓,本来喝得有些醉醺醺的我出了一身冷汗,当时就清醒了,假装犹豫了一会儿,这才说,我这个弟弟越来越不把我这个当哥哥的放在眼里,吆五喝六的,再加上每次犯病一疼起来,实在是生不如死,要是真有去了这个病根儿的法子,亲娘老子也把他们拿来炼了!他一听,脸上那股兴奋劲儿就有点儿压不住,说,今晚趁我弟弟睡着就动手,这时见我弟弟推门进来,可能怕我露馅儿,急忙把我一把推倒在炕上,让我装睡,呵呵,那个没长眼的!”

任远和明仁道长同时咧了一下嘴,两人对视一眼,明仁道长看着乌老大,问道:“你们这个师父脑子坏了吗?竟然跟当哥哥的商量拿人家的的亲弟弟炼药!”任远接口道:“是不是喝了那个东西的人,做起事儿来都疯疯癫癫的?”乌老大两只眼睛又瞪了起来,怒道:“谁疯疯癫癫了?”任远哼了一声,小声嘀咕道:“谁疯癫谁知道啊!”乌老大对任远怒目而视了一会儿之后,冷笑两声,问道:“你们是纳闷儿我那个师父为啥和我商量要弄死我弟弟吧?”明仁道长点点头,说:“他就不怕你们兄弟两个联手反过来弄死他?”乌老大摇摇头,不耐烦地说:“自打我们兄弟两个第一次上门见他,他就对我弟弟起了疑惧之心,那两年里,我们兄弟在外面做了哪些事情,他打听得一清二楚,知道凭他一己之力,根本就对付不了我弟弟,更何况.......”说到这里,他停顿了一下,声音很小地说:“喝了那个东西,心智变得疯疯癫癫这个话儿,也不是没道理!”任远一拍大腿,接口道:“我就说嘛!”

乌老大不理任远,闭着眼睛,像是在回忆那天晚上发生的一切,冷不丁睁开两眼,接着讲道:“我弟弟进屋后,我趁我们那个师父不注意,给我弟弟使了个眼色,又用手在自己脖子前面横着比划了一下,我弟弟一下子就明白了,他神色不变,笑着问我们那个师父说:‘师父,您那把匕首,让徒弟我好好开开眼?以后我见到比您这个还好的,一定给您再弄一把过来!’他听我弟弟说要看他的匕首,就有些怀疑地看着我,我就冲他眨眨眼,让他放心,他一脸戒备地把匕首从后腰上拽出来,带着鞘放在饭桌上,我弟弟拿在手里,从鞘里把匕首拔出来,拿在手上耍了耍,说了一句:‘真是好东西!’说完,就又把匕首插进鞘里,自己手握着匕首柄的那一端,把鞘朝着我们师父递了回去,他伸手把鞘抓在手里,刚要说话,我弟弟己经把匕首又拔了出来,顺势向前一划拉,我们的师父就用一只手捂在了自己的脖子上,另一只手指了指我,又指了指我弟弟,趴在炕边儿上,我弟弟又把匕首伸到他的脖子底下,狠狠地勒了几下,我都听见了他喉骨被割断的声音!”

“本来我弟弟想捎带着把我们师娘也杀了的,被我拦住,师娘看见趴在炕边儿上的我们的师父,只是说了句:‘到底也是死在自己徒弟的手里!’然后就对我们两个说:‘走吧,我不怪你们,守着这个怪物,我早够了!’我们哥俩也不废话,把身上带的大洋都掏了出来放在炕上,出门就走了!”讲到这里,乌老大出了一口长气,脸上竟然显出一丝难过的神情。明仁道长突然出声问道:“怎么没想着把你师父看的那本书顺便带走?”乌老大微微摇头,答道:“说实话,没好意思当着我们师娘的面到处乱翻!”明仁道长有些感觉可惜地晃了晃头,任远插口问道:“乌先生,你们兄弟二人最近可是收了好几个徒弟,我干......,啊不对,吕洞国,还有魏见秋,是不是还有一个省厅的张弛?吕洞国和魏见秋身上的味道,随你,张弛呢?”乌老大低下头,自嘲地笑了一声,答道:“张弛?在山庄里时,我就想炼了他,我弟弟不让,我知道他是想先找到我们师父当初看的那本书,然后再.....!”乌老大突然住嘴,装着咳嗽了几声,又接口道:“那个张弛,没味儿,随我弟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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