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面飘着油花,简明把快刀别在后腰,踩过青石板上干涸的血迹。十六铺码头的咸腥味里混着大烟膏的焦苦,两个赤膊汉子正从渔船往下卸货,木箱缝隙漏出的鸦片渣子粘在生锈的铆钉上。
"简三爷来查账?"赌档门口的光头阿西咧开金牙,手里盘着的铁核桃突然停转。简明撩开赌棚布帘,八仙桌上的银元堆里掺着三颗带豁口的臼齿——这豁口形状和他上个月在闸北弄堂击毙的烟贩子牙印完全吻合。
赌桌暗格里搜出的账本浸着鱼油,简明用匕首挑开粘连的纸页。七月十西日的流水突然多出两成,正是青帮与洪门在吴淞口火拼的日子。墨迹在煤油灯下泛着靛蓝——这是巡捕房特供的显隐墨水,只有租界警长级别的人能用。
"三爷小心脚下!"妓院老鸨的绣鞋尖踢翻炭盆,火星子溅在简明马褂下摆。他弯腰拍灰时瞥见暗门后的铸铁秤砣,砣底沾着的暗红色粉末分明是法租界失踪那批红土的成色。
江心突然炸起三声炮仗,漕帮的运盐船桅杆上绑着半截血衣。简明踩着跳板跃上船头,盐包裂缝里漏出的不是粗盐,而是碾碎的人骨渣。船老大腰间的铜烟锅磕在船舷,溅起的火星子引燃了货舱暗格里藏的雷管——这引爆装置和上个月炸毁缉私船的型号一模一样。
"三爷要的二十条汉阳造,可得用活人押镖。"军火贩子老刀疤掀开草席,露出棺材里泛着桐油味的枪械。简明用枪管挑开棺材底板,夹层里蜷缩着个五花大绑的姑娘——她脖颈上的梅花烙与洪门香堂的刑具尺寸分毫不差。
暴雨突至,简明在茶楼二楼撞见法租界罗探长。紫砂壶嘴飘出的烟雾里混着大麻味,探长皮鞋跟上沾着闸北仓库特有的黄粘土——那里前天刚发生过灭门劫案。窗台花盆底压着半张撕碎的运货单,残存的码头编号正是青帮私设的鸦片仓。
"三爷的刀该擦擦了。"洪门红棍阿虎扔来块油布,擦刀时泛起的铁腥味里混着人血。简明突然翻转刀刃,映出对面酒楼窗户里的望远镜反光——那镜筒长度正是巡捕房狙击手的标配。
当铺库房堆着二十口樟木箱,简明用刀尖挑开箱角铜钉。本该装满烟土的夹层里,整整齐齐码着法租界金库失窃的鹰洋。当票存根上的指印缺了无名指——这和上个月被沉江的账房先生断指完全吻合。
码头突然响起唢呐声,出殡队伍撒的纸钱上印着青帮暗花。简明抬脚碾碎张纸钱,发现背面的油墨能蹭出红印——这分明是洪门处决叛徒用的血契文书专用纸。棺材板缝隙里渗出黑水,他用刀鞘接住一滴,腥臭味里混着熟石灰——这是码头处理尸体的标配。
"三爷赏脸喝碗血酒?"漕帮二当家递来的海碗沿结着盐霜,酒液里浮着半片指甲。简明仰头饮尽时,碗底沉淀的朱砂突然泛起油花——这是帮会巫师画符用的尸油朱砂。
更夫敲响三更梆子时,简明在货栈屋顶逮到放哨的独眼龙。那人怀里的怀表链拴着半枚铜钱,缺口形状与钱庄劫案现场找到的凶器完全一致。货栈地窖的铁笼里关着十几个孩子,脚踝刺青的编号方式正是去年失踪案的手法。
江轮鸣笛震落瓦片,简明翻身跃下货栈。赌档后巷的阴沟里飘着半截断掌,掌心的老茧位置显示死者是常年使双枪的好手。青石板缝里卡着颗变形的弹头,膛线磨损程度与警局枪械库丢失的配枪完全吻合。
"三爷的刀该见见红了。"洪门坐馆突然现身,身后八个刀手摆出八卦阵。简明反手握刀时,刀柄缠的鲨鱼皮突然脱落——这分明是上个月刺杀青帮长老的凶器包装。混战中某把刀突然崩刃,飞出的碎片钉在墙砖上——这铸铁成色正是法租界军工厂的残次品。
天光泛白时,简明拎着血刀走进巡捕房。值班室里的咖啡杯还冒着热气,杯沿口红的色号与昨夜百乐门头牌姑娘的完全一致。更衣室衣柜底藏着半包红土,包装纸上的码头戳记正是昨夜漕帮卸货的位置。
江鸥掠过外滩钟楼,简明的刀尖挑起巡捕制服。后领内侧绣着的暗码突然清晰——这组数字正是青帮今年新启用的死士编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