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在一个人后面,学着人的模样,首立行走。本文搜:红宝石文学 qdhbs.com 免费阅读这黑麂不知从哪儿,弄了一个孝帽戴在头上。扭着屁股往前走,边走,边嚎啕大哭。
要是远远的看,还真的以为是个人披麻戴孝在哭。
这黑麂学人还很像,哭起来抑扬顿挫,在这荒郊野岭,特别渗人。
走在最前面的人,也不知是太伤心,还是什么缘故。竟然没有发现这头黑麂跟在他的后面。
因为车是停着的,并未开灯,它并未发现我们存在,依旧跟着前面那个人,一边哭,一边走。
我以前在外公家,听过这种黑麂的哭声。外公说,只要这种黑麂半夜哭,村里准会死人。以前黑麂是在深山里面哭,像这种跑到路上,学着人的模样哭丧,我还是第一次见。
老张看了一会儿,打开车灯。
黑麂的哭声瞬间停止,回头过来,盯着我们。
我探出头和它对视一眼,突然发现它咧嘴在笑。
老张用力拍了一下喇叭:“畜生还不走。”
黑麂吓得仰了一下头,一头扎进旁边的林子中,消失不见。
与此同时,在黑麂前面哭的那个人,终于有了反应。她转过头,呆呆盯着我们,肩膀一耸一耸的抽泣。
车到她的面前,我才看清楚她的脸,连忙叫老张停车。
这人是赵东记的女儿,赵秋瑶。
见到她第一眼,我又气又心疼。早前叮嘱她,不要回长平镇。
“你怎么一个人来了?不是告诉你很危险,你这胆子挺大的,还敢一个人走夜路回家。要是出点什么事情,怎么办?”我说。
赵秋瑶不说话,只是盯着我,全身发抖。
见她楚楚可怜的模样,我又心软了:“你先上车,我们也去长平镇。”
赵秋瑶还是盯着我。我心想,这妮子是不是傻了。
很快我又发现不对,这妮子不是盯着我,我往后一看。不远处的土坡上面,有个人影盯着我们。晚上我又没法看清楚他的脸。
于是我就对着他吼:“你是哪个?”
他也不应我。
如果不是人的形状,我准会认为那是一棵树。
“你哪个?说话……”我喊。
老张不知道啥时候下车了,打开手电筒,光束照过去。
一张惨白的脸,出现在我的视线中。
我吓得后退几步,呼吸也变得困难起来。
怎么会是他?
华村叔的儿子,罗荣。
这么多年过去,他还是跟以前一样,什么都没变。
相貌也没变,还是那个少年的模样。
我以为自己会大声喊出他的名字,没想到喉咙就跟卡了刺一样,什么都说不出,只听见咕噜的声音和心跳声。
没有再见故人的欢喜,与感慨,有的只是恐惧。
我注视着他,夜让我看不清他的眼神,但那种冷到骨子的寒意,笼罩我的全身。
过了一会儿,他转身走进林子。好像从来没有来过一样。
我坐上车,老张问我:“陈大夫,你怎么了,脸色那么难看。”
“没事,没事。”我摆手。
赵秋瑶也止住哭声,坐我旁边,一声不吭,眼神尽是惊恐。
我心不在焉对赵秋瑶说:“你胆子太大了,一个女孩子,敢一人走夜路。你都不知道,有什么东西跟在你后面。”
赵秋瑶抹掉脸上泪水,抽泣道:“我怎么不知道有东西跟着我,我敢回头看吗?我只能硬着头皮往前走。”
我掏出手绢给她,她如今孤身一人,我怎忍心责备她。
她抽泣一会儿,我问她饿不饿。
她点头。
我便拿出随身携带的糕点,递给她吃。
车继续往前开,三个人一言不发,只听见车行驶的声音。
我内心没法平静下来,没想到时至今日,我又见到了罗荣。长安村人,大家一致认为的傻子。
这么多年过去,他还是没有变。甚至衣服都跟我当年离开时,一模一样。
我现今才懂,当初我离开长安村时,他说的再见。原来是再见,我们今日终究是再见。
长安村和长平镇虽都有一个长字,但两者之间的距离,相差几百公里。罗荣是如何来到长平镇的,我百思不得其解。
同时我也明白,这个罗荣,再次出现在我面前,一定没那么简单。
我们的车开到长平镇外面了,我还是不愿相信,我在路上见到的是罗荣。我宁愿相信,是自己看花眼。
在车要过进镇子的石拱桥时,一路上低头不语的赵秋瑶,突然大喊起来:“我看见我爸了,我爸。”
“你爸在哪儿呢?”我问。
赵秋瑶指着石拱桥对面:“他在那,在那盯着我笑。他没死,他没死。”
赵秋瑶推开车门,往石拱桥对面奔去。
我往她说的方向看过去,那里空无一人。
也许她真的看见了。
赵老板知晓女儿回家,在等她呢?
只是一切终究是幻象,我们过石拱桥时,赵秋瑶再次崩溃大哭。
她疯了一样对我说:“我明明看见他在这里,我明明就看见了啦,怎么会不见了……怎么会不见了呀……”
呜呜呜……
这一刻,任我再强装镇定,也承受不住这种撕心裂肺的痛哭。
一股莫名的酸楚,涌上心头,我极力控制不让自己眼泪流出来。这种痛苦,我经历过,才感同身受。
“我相信你,相信你。”我轻轻抱住赵秋瑶,对着空无一人的地方说,“赵老板,你女儿回来了。来看你了。”
赵秋瑶哭了一会儿,不哭了。
她说现在要回家。
街道上的行人,都望向我们,高家鸿也从诊所走出来。见到我,他十分兴奋的大喊。
“平春……”
我招呼高家鸿帮我拿行李,他从车上提过我两个箱子,走到我身边。对赵秋瑶说。
“秋瑶,赵叔的事,你也不要想太多。以后有什么困难,你首接跟哥说。”
赵秋瑶默默点头。
我说:“带了一些止疼药和麻醉药,在你右手的箱子里面。我先陪秋瑶回去一趟。等下再来找你。”
“行。”高家鸿点头。
从赵秋瑶的嘴中,我才明白,张家记米豆腐店,这个张家记是取的她妈妈的姓。赵老板一个人带娃,很不容易,平时吃住都在店里,省下的钱都用来供她在省城读师范。
一路上,街坊邻居都给赵秋瑶打招呼,说东记家的闺女回来了。有些老人还忍不住抹眼泪,这女娃以后可怎么办。没爹,没娘了。
面对这些街坊邻居,赵秋瑶却始终挂着微笑。有人喊她,她就叫人伯伯婶婶,弯腰给人鞠躬。
快到张家记米豆腐店时,赵秋瑶突然又停住了。
这次她没哭,而是转身对我说:“陈大夫,我又看见我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