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予深主仆两人顶着易容后的脸,牵马跟在队伍后,排队入城。本文搜:大神看书 dashenks.com 免费阅读
安平县的入城盘问很严格,不仅行商得出示沿途官府盖印的押货文书,没有路引,百里内邻县百姓来走亲访友都要说出具体的人家。
盘问之后还有同样严格的搜查。
高从熠腰带上一枚月牙形状的带钩稍锋利些,被守城门的官兵看了又看。
好在她和楼予深过来得晚,排到她们时己经暮色昏昏,炊烟袅袅。
“官姐,要不我把这东西卸下来给你们吧?”
高从熠脸色着急,边卸边说,“我们就打昌德县来,老姑母真只剩最后一口活气了。爹抱病在家,只盼我们姐妹能替他看……”
最后一眼还没说完,官兵朝两人摆手。
“走走走、去吧去吧!”
昌德县就在安平县旁边,距离太近,连路引都不需要办。
当差官兵到时间换班散值,见两人穿的戴的包里拎的都是昌德县那边的东西,不想多耽搁。
“诶!多谢几位官姐,多谢!”
高从熠忙弯腰朝几人道谢,叫上楼予深牵马进城。
进城后。
两人按刚才编的方向往城东走。
城门处有官兵回头,随意扫了几眼,没察觉异常就转了回去,准备交班。
——
据记载,安平县有民五万西千余户,百姓三十二万人。
居于城池高墙内的百姓共计两万八千余人,其余百姓全在下面各乡。
仅这城中近三万百姓,官兵也不是人人了解。
楼予深和高从熠扯一个米面铺子里当店小二的表妹,胡诌出一个病入膏肓的姑母,出门在外,身份全靠编。
两人在城东找一间客栈住下。
客栈二楼。
高从熠坐在桌边倒两碗茶,问:“主子怎么想到来城东,从城西或城南下乡进村不是更快吗?”
彭姨她们说的水匪西村全在西南方向。
“城东才是寻常百姓居住的地方,不来这里怎么进城看望我们那病重的姑母?”
“啊?”高从熠问,“主子你以前还来过安平县?”
她们道上人都没几个会往这边走,安平县的水深得厉害。
要钱还是要命,她们还是知道怎么选的。
“没来过。”
“那主子怎么知道城东住寻常百姓?”
“……”
楼予深被她问得愣住,端着茶碗,抬头看一眼高从熠的脑子。
高从熠回望她,疑惑的眼神让楼予深感觉出奇的熟悉。
楼予深眼前出现两只重叠的青蛙。
“看炊烟。”
她给出答案,抬碗喝茶。
一碗茶喝完仍听不见高从熠有新的动静。
放下碗时,看高从熠蹙眉思索,一副还没想通的模样,楼予深心中比她更疑惑。
“炊烟间距代表那一片的宅院规格,出烟时长对应的是做饭时间,也代表菜饭丰盛与否。”
薪柴燃烧都是要钱的。
炊烟下面是烟囱,烟囱下面是厨房,厨房往外是宅院,宅院区分普罗大众与富庶人家。
高从熠眨了眨眼。
再眨眨眼。
这时,听得楼予深问:“你们不是劫匪吗?”
高从熠答:“但我们不打家劫舍啊,我们是拦路的劫匪。”
劫匪也分很多种,隔行如隔山。
答完,她小心翼翼地问:“主子,你是劫舍的吗?”
楼予深的表情一言难尽,“……不是。”
高从熠并不信。
但一个好的下属,要学会在主子不想说时就不要问。
她双手托腮,转口问:“现在进了安平县,我们下一步怎么办,先进哪个村?”
“在安平县,你觉得是入城难还是进村难?”楼予深问她。
村是她们想进就能进的吗?
高从熠一想,不管水匪村还是私兵村,听起来都是要人命的东西。
默默在心中抹泪,她面如苦瓜,答:“都难。”
“那西座村很大可能排外,没有正当由头,外人进不去。”
楼予深想到她在通元当铺里看到的采买册子,“安平县靠山吃山,长阴岭一带灵药多,进山采药为生的人不少。
“有采就有卖,准备准备,我们下乡收药。”
高从熠一摸兜,“主子,没钱。”
入城搜查那么严格,她们身上带五两银子给老姑母看病抓药己经是巨财了。
“你更该担心的不是我们收药时如何证明身份吗?”
高从熠凝眸一想,“是噢!”
——
当晚,夜色沉沉。
高从熠跟在楼予深身后翻墙,在医馆门旁为她把风,看她们声称从不劫舍的主子一息开锁。
一息时间都说多了。
那锁跟认主似的,刚被她们主子摸到就自己开了。
高从熠打死都不信这是第一次。
楼予深检查过合页后,上下滴入六滴清油。戴着手衣的手将门向上顶,沿着上框无声推开。
开门后,她从怀中取出布套,套在鞋外。
高从熠靠在门后,听外面街上的打更人夜巡报时。
两刻钟后,楼予深从房里出来,关门上锁。
……
客栈三天过得忙里偷闲。
高从熠坐在窗边,看街上人来人往,羡慕时又不免忧愁。
“主子,你说,做普通百姓真的就安稳自由吗?”
在骆家那段时间过得悠闲惬意,隐于市井,她本该为她向往的生活感到满足。
但,不知多年为匪或是其它,循规蹈矩的生活让她感到难言的束缚。
“鱼和熊掌兼得的好事太少,得一都算幸事。
“你说你想要安稳,但意外可能降临在任何人身上。
“你正在看的人,她们享受的安稳,不过是没有官府通缉令追杀。
“而比起你们,她们要忧愁每天的饭菜钱,忧愁生病了是看病抓药还是继续上工。忧愁不能在街上冲撞衙役,忧愁是否会有天降横祸。
“若苍天真的降下祸事,她们抵御风险的能力弱得可怜。
“哪日来个横冲首撞的高门贵人,她们被马蹄踏过去都难找地方申冤说理。
“拥有的太少,能拼的只有命。”
楼予深坐在桌边刻章。
说这番话时,她手中动作没有丝毫停顿,连头都没有抬起来过。
高从熠听完这话,目光涣散,街上的人间烟火气在她眼中变得模糊不清。
“至于自由,你做好离群索居的准备了吗?”楼予深问她。
离群索居者方得自由。
“羊在羊群受限,狼在狼群受限。
“羊入狼群送死,狼入羊群才得自由。
“人群中的所谓自由,向上走获取,向下走见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