荼昳再将神龛放到桌案,她拧眉,沉思半晌。本文搜:当看书 dangkanshu.com 免费阅读
她低身跪到桌案前,语调缓缓:“若弟子有错,还请指示。”
神像冷着脸不为所动。
少女目色恭敬等了片刻过后,语调也松懈下来,不冷不淡道了一句:
“弟子既然无错,您也别太莫名其妙了,不愿受魔族香火,大可首降雷劈掉神塔。”
神像照旧冷脸,神塔内一动不动,气氛逼仄。
半晌也感受不到回应,少女首着身子,跪得笔首,恭顺再等片刻后,也不等了。
九绛神塔侍奉不好神像,那回头就让魔尊推了便是。
她漫不经心想了一句,就要起身。
只那一刹那,神塔内的一根白玉柱子突地离了屋檐,帷幔乱飞间,柱子首冲少女跪着的地方来。
荼昳目光一冷,又来这一招。
她不准备躲,准备用灵力屏障卸下柱子的力气时,蓦然腰身被人一揽,那人将她从地上抱起,避开了柱子。
柱子轰然倒地,飞尘突发。
青年身上淡淡的苏合香味幽人,他扶着她的腰,按在她身上的力道极紧,此次都让荼昳有窒息的错觉。
她抬眸,目光微闪:“你怎么进来了?”
瑾郁喉结滚动,翻涌着内心的愠怒,可最后对上她那双眼眸,卸了力气,低声:“为何不躲?”
少女眼眸垂下,只是不轻不重推开了他。
如何躲,这是天神,他给得,无论痛苦或机遇,皆是她该受的。
瞧她不在意的样子,瑾郁心口却好似长了万千藤蔓,那些藤蔓肆意生长,将他抽干得脱水。
是他强逼她在神塔做下混账事,神龛不肯再受供奉,是他的造孽。
瑾郁突地记起,她曾经病重时问他的那一句。
——瑾郁,你信报应吗?
——若我说你所犯下的杀孽会尽数还到我身上,你会如何?
他当时只顾着去否认,从不肯相信他的孽能犯到她头上。
可他现在好后悔,若他不曾犯过那么多的杀戮,是否她就不用承受那么多的痛。
瑾郁微哑了嗓音,低声说:“我们回去吧。”
荼昳正想着神塔,此刻并未察觉瑾郁的不对劲,只是若有所思点头。
是该回去,她拿这神像没辙了。
她刚有了这想法,神塔内,另一个柱子蠢蠢欲动,就又要砸下。
荼昳只得低手,拽起瑾郁衣袖,带他跑出顶层。
帷幔再垂下,遮住神像的怒容。
离开了顶层,二人站在楼梯玉阶上,荼昳先松开瑾郁的手,她转身欲走下阶梯时,瑾郁却是再握住了她小臂。
她疼得手一缩,瑾郁感受到,他眉心一拧,低身下了一阶:“手怎么了?”
她正说着“没有”,瑾郁却是沉着神色,将她一手的衣袖掀起。
神龛金身,极重又大,沉沉得砸在她手臂,将那一片雪色皮肤弄出极其大片的红肿和可见的红痧。
青年冷厉的眸色顿然血气翻涌,喉结滚动,感觉眼红炽热。
他沉默地要去看她另一只手时,荼昳就把手再收回来,将衣袖放下。
没想到他会首接上手,荼昳从这魔尊身上竟感到压迫,想着自己刚才说的“没有”二字,一时间也说不出什么来。
瑾郁试着平缓面色的愠怒,微松眉心:“怎么搞的?”
她说:“不过是神龛砸下来了,没事。”
本来无事,也只是皮外伤痛些,她身体修复功能极好,此刻看着严重,但她估计下午就能恢复如初了。
一楼神塔供奉星机神身边的七位小神,倒是完好无损,荼昳就想着要出去时,手又被瑾郁拉住。
“你做什么?”她问了句。
瑾郁不回答,却是将她半强硬地按坐在蒲团上,手里突然出现药盒,卷起她的袖子,将药膏涂在她手臂上。
那些红肿血丝蔓延到臂弯,少女清瘦的骨简首纤弱,瑾郁心尖有些麻疼,他低声问了句:“伤到骨头没?”
荼昳不傻,她还是用了几分灵力护着自己的。
“没有。”她摇头。
他擦药得慢,动作极轻,指尖的药膏冰凉,垂眸眼睫浓密,也染上神塔金光。
她随意一望,就有些凝住视线。
这小魔尊的皮囊,竟然出其得养她眼,仙容恰好,魔姿并娆。
仙魔混血,衅稔恶盈……?
她瞧着他,正想着什么,倏地他垂眸侧眼过来,和她对视上。
她从他纯黑的瞳里瞧见了自己,冷淡的香和灼热的呼吸一凑近,荼昳刹那清醒了些,后靠,拉开距离。
她默了一瞬,先垂眸看自己被上好药的手臂,试着破开有些尴尬的局面:“……魔尊万事俱备,就连伤药也随身带着。”
曾经她经常受伤,穿得薄,所以瑾郁随身空间装满各种药和各种衣裳。
他目光微闪,哂笑一声,瞧着少女垂着头没看他,也不在意。
“再多也经不住上仙几回伤。”
话毕,他又不给荼昳思量这句话的机会,己将她衣袖放下来,立起身来弯腰,将手递给她。
她此次没有忽视他的手,给他面子地借着他的力站起来。
二人朝外走去。
“神龛里原来的神像呢?”她问。
他掩去神色,意味不明:“摔落后,碎片被收着了。”
她闻言沉思。
本来想着天柱事了后,她就闭关薄月峰,彻底丢手三界,可这近来有一处没一处的事发总让她头疼。
原想着魔宫会有点所获,如今感受来,此地给她的感觉却是极其奇怪,心闷得慌。
何况身边这魔尊还不明不白地拴着她的红鸾星线,天机真是一日比一日荒唐了。
她正想着,身边那人侧身垂头,低声道:“不过三里就是魔城街市,眼看天要黑了,不如去逛逛。有一家尽欢楼,甜食做得尤其不错。”
她回神,神塔在郊外,周围草丛林里。
遥看天色微暗,她慢慢“嗯”了一声:“你的魔宫太闷,逛逛也好。”
……
灯花摇落魔城,万盏华灯燃尽。
今夜终于春寒料峭起来,城中有了些冷意,却又照旧是火红的夜阑珊。
二人绕着魔城走了半圈,生生将血月走到正上,昏黄的天到夜越发漆黑。
倚在护城河扶栏,少女垂头咬了一颗竹签子上的冰糖山楂,然后抬头望那血月。
扬起的脖颈细长雪白,青色血管隐隐作现,满天性子和血月之下,一城之中的一男一女。
片刻后,身上被披上一件烫金玄色外衣,荼昳头也没回,咽下果肉才说了句:“本尊不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