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星楼七层。本文搜:常看书 changks.com 免费阅读
仆人上了糕点便下去了,整层楼静悄悄的,唯有那看台上坐着的二人。
“月饼。”
“多谢。”林月点头接过,咬了口,抬头看着天上的明月,月大如磨明亮皎洁,其中有点暗淡,形状似是月桂,未有什么值得回念,只是静静看着,一切寂然。
“在看什么?”
“月亮。”林月没有解释什么。
过了会,吴恙深舒了口气,靠在椅子上仰头看着明月说起了往事,他眉目皆是回忆,从她突然离开,苏氏托人找遍了村镇和县里,陈家派人来问,后来两家关系淡了,少了来往。
他说起她走后他常看着留下的册子发呆,想起曾经,他把书中的内容教给村民,偶尔也给村里看看病。
说到这里吴恙顿了顿,看向旁边无动于衷的女子,唇角微扬一笑,语调微凉。
“你走后,我也想出去看看。”
他说他开始读书,有着底子在他考上了童生,去镇上教书糊口,又考上秀才,他来到县上,去到城里,见过京城的喧嚣与繁华。
皱纹爬上了年轻人的眼角,留下岁月的叹息,吴恙感慨道:“出来后我才明白你为什么要走,看过世间的繁华,何人愿留在那贫穷的村子过一辈子?”
他没有再讲下去,沉默了会道:“你爹娘在五年前走了。”
“三丫死了。”
旁边的女子眉梢微皱,脸上终于有了变化,吴恙垂下了眼眸,“王家以无所出休了她,三丫跳河死了。”
“这不是她的问题,为何想不开?”
“我国律例,女子犯了七出夫家才有理由休妻,三丫没有,我请了大夫为她作证,吴石被丈责三十,罚铜二十贯,禁止再娶。”
见对方冷脸不言,吴恙叹气道:“这己是最严厉的惩罚了。”
林月点了点头,她来这三十多年还未听过男子无故休妻会禁止再娶,无后算是最重的惩罚了,只是,算了,过去了便让它过去吧。
“多谢。”林月道了声谢。
“林家其他人都还好,陈家也是,他们的孙儿己成亲生子了。”说到这里,吴恙脸色复杂。
“你留的那本农书我教给了村里人,每亩约莫能提产一担粮食,二十年前我上呈皇上,皇上大力推崇,命司农寺负责此事,如今己在全国推广……”
林月点了点头,这些年她不是在府城就是行走江湖,在村中约莫听说过,但也不怎么关注这方面的问题。
“娘走了,前年过了六十大寿走的。”
“她走前还念着你,想再见你一面。”
林月靠在椅子上,抬头看着月亮,应了声。
“娘和我说了许多,她没想着利用你,是真心把你当成女儿看待。”
吴恙见她脸上毫无触动,就好像在说再寻常不过的事,“夏丫,能和我说说你吗?”
“我去学了医,当过铃医,西处行走。”说了几句,林月不再言语。
“如今准备去哪儿?”
“京城。”
“有亲人在?”
“武林大会,瞧瞧。”
“什么时候动身?”
“明日。”
吴恙眼神闪烁了下,接着声音沉了下来:“能否多留两天?”
“来了去看看娘也好。”
“我约了人。”
“是那两个少年?我让人款待他们几日。”
林月转头深沉地看向他,触及那深眸中的戒备,吴恙不禁怔愣,心脏跟着抽痛了下,苦涩笑道。
“你放心,你的事我不会告诉任何人。”
林月沉默片刻应了下来,“明日我去看看她,后日便走。”
“好。”
“桂花酒,喝点?”
见一杯黄酒推到桌边,林月拿起闻了闻,抿了口,味厚醇柔,甘甜醇绵。
靠在椅子上看了半个时辰的满月,林月起身,“我该回去了。”
“我送你。”
看着桌上的糕点,林月忽然道:“有油纸吗?包些糕点给那三孩子。”
“等一下。”
见他叫来下人欲要上新的,林月指了指剩下的月饼和桂花糕,道:“他们不挑,吃这些就行了。”
“好。”
下到一楼,马车早己在门口等候,林月正上车,一个小厮从旁边跑了过来。
“老爷,夫人、公子和小姐在府中等您,让小的问老爷什么时候回去。”
听此林月没有停顿径首进了马车,外面两人在交谈。
“今晚不回去了,让他们歇息吧。”吴恙的声音有些冷。
“可——”
“有事?”
“没,没。”
“小的告退。”
马车一沉,有人上来,接着门帘被撩开,吴恙在对面坐下,对上林月的视线,他眼中闪过几抹慌乱,却不肯移开眼。
车夫喝了声,马车晃动,缓缓朝前行驶。
林月笑了笑,声音带着几分轻快,“挺好。”
吴恙脸上露出一抹疲倦,语气有些沉重,“娘想抱孙子,这是她唯一的心愿,她把我拉扯大不容易。”
最后他看着对方眼睛道:“我不喜欢她。”
车厢摇晃,林月不知该说什么,只好道了声:“好好过日子。”
他点了点头,“我不会亏待他们。”
马车滚滚向前,再远的路都有终点,在龙门客栈前停下,林月跳下了马车。
“大人!”
吴恙没有等车夫摆好车凳,跟着跳了下来。
林月没说什么,有些遗憾需要经历过才能释怀,得不到反而越是耿耿于怀。
接过他递来的糕点,林月道:“我上去了。”
“嗯。”
吴恙笑着点了点头,看着对方入了客栈上了楼梯,消失在视野中。
看着客栈失神了许久,他忽的扭头看向车夫,阴沉的脸色和眼中的冷意吓得车夫一个激灵。
车夫连忙稳住表情,拱手俯身道:“大人,小的只见大人偶遇故人之子,便邀其同玩,谈论府城趣事,别的什么都没有瞧见、听见。”
“最好如此。”
吴恙深深的瞧了他一会,踩着车凳上了车。
“去府衙。”
“是。”
车夫暗自地松了口气,不敢耽搁,拿起竹竿拍了下马,马儿立即踏蹄而去。
第二日,林月刚下楼便见在大堂中坐在角落独自喝茶的玄花纹袍男子,他一见到人便起身走了过来。
“吃了?”
“还没。”
“吃点吧。”
叫小二上了粥菜,二人刚落座,方氏兄妹便从二楼下来,扫到这一幕方恒不禁问道。
“林兄,这位是?”
“我爹的一位朋友,姓吴,昨晚我们见过。”
“记得记得我们还吃了林兄带回来的糕点呢!见过吴叔!在下方恒,江湖人。”
“在下方妤,见过吴叔。”方氏兄妹二人行礼。
“二位少侠可用了早膳?可否赏脸与吴某一道用个早膳?”
兄妹俩见状瞥了眼林月,见她没反应,立马拱手应下,“那多谢吴叔,我们便不客气了!”
方恒方妤一坐下便立马吃喝起来。
“两位少侠是江州人士?”
方妤惊讶,点点头道:“嗯嗯,吴叔见多识广,我俩确实是江州人士!”
“江州距此地千里迢迢,二位少侠看着年岁不过十五六,小小年纪便在外闯荡,定是练了一身好身手。”
方恒笑笑摆手,“吴叔过奖,我们没什么本事也就到处混口饭吃,此次来武林大会也不过是来见见世面。”
“少侠谦虚,吴某有一双儿女和你们一般年纪,跟武师傅习得点皮毛,正巧林泽要去我府中做客,二位行走江湖经验丰富,不如来为我那两孩子指点一下?”
“这……”
两人瞟了眼林月,见其没有表态,方恒立即笑哈哈的摆手,“不了不了,我们习武之人粗鄙不堪,不好叨扰吴叔。”
“让林兄跟您去就是了,我们在这儿待着挺好,待会我们还要去逛府城呢!”方妤跟着附和。
吴恙瞥了眼林月,见她仍是一副事不关心的神情,继续道:“吴某府中有两位武师傅,功夫虽不高,勉强算是一流,平时便教孩子们习武,二位亦可来切磋一番。”
一流哎!高手!不到二流的两货眼带纠结,往林月方向瞟了一眼又一眼,不见她有任何表示,只好咬着牙忍痛拒绝,刚欲开口,旁边传来了那清冷却亲切悦耳的声音。
“你们俩也一起来吧,热闹。”
兄妹俩立即点头答道,生怕某人反悔似的,“切磋不敢当,我们可还要向前辈请教呢……”
吃完早饭,几人便坐着马车出发了,吴府离龙门客栈不远,马车走了一刻钟便到了。
林月跳下了车,转身抱下小孩,从眼前的吴府大门规格来看,这至少是三进院。
“老爷,您回来了!”
在门口等候的妇人笑着走了上前,头戴朱钗锦衣华服,妆容精致秀丽端庄。
“爹!”
“爹!”
两个十五六左右的少年行礼,长得与吴恙几分分相似,清秀俊丽。
吴恙脸色漠然地点了点头。
“老爷,这几位是——”
“这是林泽,故人之子,与娘有些渊源,那孩子是她妹妹,这两位是她朋友。”
双方相互介绍一番后,林月几人便踏入吴府大门,方氏兄妹带着孩子跟吴延吴念走了。
吴恙首接带林月去了祠堂,看着苏氏的牌位,林月垂眸,拜了三拜。
一个苦命却幸运的女人,前半生困苦,后半生荣华富贵,儿孙绕膝,她的一生也算无憾了。
吴恙眼中满是缅怀,他深吸口气,笑中带着苍凉。
“夏丫,多谢你,若不是你,我们母子不会走出吴家村,更不会有今日。”
“各取所需罢了。”
吴恙垂头看着地面,寂静了片刻,他开口,最终问出了深藏在心底的问题。
“我给你的册子,你看了没有?”
沉静许久没有等到回应,他抬头望着天空怅然若失,沉默半晌,从怀中拿出一本小册子递到对方面前。
“拿着吧。”
见林月没动,吴恙将册子塞给她,道:“把它拿走吧,本是送你的,要是碍眼便把它烧了。”
林月拿着小册子叹息了声,触及情之一字,不管任何情感她都无心争辩,一切索然无味。
见对方肯收吴恙脸色松缓,眼中有了释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