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夜雨疏风骤,窗外的梧桐只余下嶙峋的枝干刺向铅灰色的天幕。`s,w¨k~x¨s_w/.,c~o^m¨
夏禹拉上行李箱拉链,动作利落。他提起箱子,目光自然地落在前面小小的身影上——谢夭夭背着自已的小书包,慢吞吞地下楼。“哥”,她回头,声音努力维持着平常闲聊的调子,眼神却飞快地瞟了一眼他手里的行李箱,又迅速垂下,“周末就回来啦”?夏禹的心头微微一软。他太熟悉她这些小动作了,那点强装的镇定,哪里瞒得过他。“嗯”,他应道,声音低沉却带着让人安心的笃定,嘴角不自觉地弯起一个温和的弧度,“周末中午就到家了”。夏禹推出电动车,拍了拍后座。谢夭夭熟练地爬上去,戴好头盔。“手套要吗”?“不要”,谢夭夭摇摇头,两只小手很自然地伸进夏禹的口袋里,隔着口袋,能清晰地感受到他劲瘦的腰线。夏禹无奈地瞥了一眼衣兜,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说,平稳地汇入清晨稀疏的车流。寒风立刻从领口袖口钻进来。“冷吗”?夏禹的声音被风吹得有些模糊,但清晰地传到了她耳边。他微微侧了侧头。“不冷”!谢夭夭立刻摇头,头盔的塑料面罩蹭在夏禹的背上发出轻微的摩擦声。她顿了顿,声音隔着面罩显得有些闷闷的,“哥,你路上小心点,京城那边是不是更冷”?“嗯,预报说比淮州低几度”。夏禹稳稳地握着车把,拐过一个路口,“放心,我带了厚衣服,那件...”他想起那件烟粉色的开衫,语气里带了点无奈的笑意,“你挑的,肯定冻不着”。谢夭夭在他背后偷偷抿嘴笑。车子驶过熟悉的街角,早点摊的热气和食物的香气在寒风中格外诱人。“哥,下个月月考,老师说难度会加大”。谢夭夭找了个话题,声音里带着点小紧张,“物理的电路图我还有点迷糊”。¢秒a章·}节?小.说^网? _首¤发1o“上次给你讲的那个等效电阻替换法,再多做几道题就熟了。别怕难,把基础模型吃透。”夏禹的声音带着一种沉稳的力量,“晚上回来要是还有不懂的,视频里我给你画图讲”。“好哦”谢夭夭笑着点头。红灯亮起,车子停下。夏禹单脚撑地,微微偏头,目光扫过人行道上匆匆赶路的上班族和学生。他感觉到一直缩在口袋里的小手动了动,伸出来笨拙地帮他把刚刚被风吹得有些歪斜的围巾末端重新掖进领口里。“围巾要围好,脖子不能进风”。谢夭夭小声嘀咕着,像是在完成一项重要的任务。夏禹心头一暖,没说话,只是抬手,隔着厚厚的手套,轻轻捏了捏她放在自已腰间的手臂。绿灯亮了。电动车重新启动,载着两人穿过渐渐苏醒的城市。寒风依旧,谢夭夭看着两旁飞速倒退的行道树,心里那份因为短暂离别而生出的不安,在夏禹沉稳的气息和熟悉街道的包裹下,渐渐沉淀下来,化作了冬日清晨里一份踏实的依靠。车子稳稳停在淮州一中侧门的路边。谢夭夭跳下车,摘下头盔,小脸被风吹得有些发红,鼻尖也红红的。她理了理被头盔压乱的额发,又习惯性地去拽自已的书包带——那带子被夏禹正得服服帖帖。“进去吧”。夏禹看着她,目光温和,“认真上课。”“嗯!哥你路上也小心”!谢夭夭用力点头,朝他挥了挥手,转身汇入了穿着同样蓝白校服、涌入校门的人潮中,那个小小的、背着书包的身影很快消失不见。夏禹一直目送着,直到再也看不见,才重新戴上头盔,拧动车把。一路行驶到淮州一中,夏禹拖着行李箱从停车棚里出来,轮子在水泥地上发出规律的辘辘声,在空旷的棚里显得格外清晰。·3*4_k,a*n′s¨h+u!.¢c\o~m_不出所料,几道好奇或惊讶的目光从零星走过的学生身上飘了过来,黏在他身上。夏禹目不斜视,慢悠悠地朝教学楼走去。自从上次被谢夭夭那丫头半是撒娇半是强权地“押”着买下这件毛衣,并迫使他穿出来,夏禹就觉得,自已面对这种程度的注目礼,心理承受能力似乎已经得到了某种脱胎换骨般的淬炼。 底线这种东西,一旦被某个小姑娘突破过一次,后面再有什么风浪,似乎也就没什么无法面对的了。他得先去办公室找班主任老陈报备一声——这是规矩。哪怕老陈对他早已是“放养式”的信任,但毕竟是从淮州到京城,他离校期间的所有行程,总得有至少一位老师知情并挂心。在淮州,这位老师自然就是老陈。敲了敲敞开的办公室门,夏禹走进去。老陈正对着电脑屏幕,眉头微锁,手指在鼠标上滑动,屏幕上密密麻麻的表格,显然是在分析刚出炉不久的月考成绩。“哟”?老陈闻声抬头,看见是夏禹,那微锁的眉头立刻舒展开,标志性的地中海发型下,瞬间堆满了笑,眼睛眯成了缝,“咱夏班长今天倒是来得挺早啊”?那语气,带着点熟稔的打趣。“毕竟肩负着陈老师的信任”,夏禹拖着箱子走到老陈桌旁,“流程也不能少。”“啧啧”,老陈放下鼠标,身体往椅背上一靠,小老头乐呵呵地拍了拍扶手,“要不要为师陪你去火车站”?“就不麻烦陈老师押送了”,见夏禹摇头,他下巴朝屏幕努了努,眼睛亮晶晶的,“正好,过来看看你这次的月考成绩单?新鲜出炉的”!夏禹笑了笑,很自然地侧身站到老陈身旁,目光也投向那幽幽发光的屏幕,“您还是专心分析咱班的大数据吧”。“嘿!可以啊小子”!老陈没接他关于押送的话茬,反而又凑近了屏幕,手指点着其中一行数据。语气里满是惊奇和毫不掩饰的赞许,他摸了摸自已下巴,“咱这次去京城培训了那么久,回来又赶上月考,课程进度没完全跟上,不少同学都..咳,有点‘水土不服’,成绩波动挺大。但是你..瞧瞧这个”。夏禹的目光顺着老陈的手指,精准地落在自已名字后面——名次那一栏的数字,赫然比上次又向前挪动些许。全班第三。“运气..”夏禹看着那明晃晃的“第三”,语气平淡,听不出多少波澜。“哟?运气不错是吧”?老陈当然知道自已这个班长的脾性——这小子向来不喜欢把功劳挂嘴边,最擅长用“运气”、“老师教得好”这种话轻飘飘带过。他身子往前一倾,圆脸上堆满了促狭的笑,故意拖长了调子追问,“跟老头子说说,这次又踩了哪块狗屎运”?“运气自然是陈老师提供的,”夏禹面不改色,嘴角却微微勾起一个极淡的弧度,语气诚恳得无懈可击,“陈老师教得好,学生才能沾光”。“少来这套”,老陈立刻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手指“笃笃”敲了两下桌面,一副“我还不知道你”的表情,毫不留情地揭短,“别跟我这儿打马虎眼!咱班这次物理...”他手指在屏幕上划拉了一下,精准点中那惨不忍睹的及格率,“喏,一大半都栽了,你小子也就是个将将挂边的水平!67”!他话音未落,大概是怕打击面太广,或者看到夏禹依旧平静的表情,又立刻自顾自地往回找补,摆摆手:“算了算了,这事儿啊,还真不能全赖你们这帮小崽子”!他摸了摸自已光亮的脑门,语气带着点无奈,“这次物理组那帮人,下手是忒黑了点,题出得刁钻!不过嘛...”他话锋一转,小眼睛里闪过一丝狡黠的光,像是提前预告灾难片的片花,“嘿嘿,下次月考可就不一样了,轮也该轮到化学组那帮家伙磨刀霍霍了”。夏禹无奈,这几乎是淮州一中理科班心照不宣的传统了——物化生三门,总有一科在重要考试里会被刻意拔高难度。官方的说法冠冕堂皇,什么“锻炼抗压能力”、“磨砺意志”、“杀杀浮躁之气”。但夏禹心里门儿清,这所谓的“传统”,十有八九是出题组那帮闲得发慌的老师,凑在一起时冒出的、某种心照不宣的恶趣味罢了。尤其是眼前这位笑得一脸促狭的老陈——这次物理题出得这么刁钻,他老人家绝对没少在背后推波助澜,指不定还贡献了几道压轴的“神来之笔”。“行了行了,别杵这儿了”。老陈挥挥手,随即拉开抽屉,利落地抽出两张打印好的车票和一张打印着报销流程的小纸条。“喏,车票、住宿单子都给你弄妥了”。他把东西塞进夏禹手里,又压低声音,带着点过来人的精明叮嘱道,“记着啊,从这儿打车去火车站,让师傅给开个正规发票!抬头就写学校名儿,回来我好给你走报销!别嫌麻烦,该省的省,该花的花”。他顿了顿,“好好弄,甭管到时候论文能不能挂上个名儿、有没有用...你的小..”话说到这儿,眼神警醒地扫视了一下安静的办公室,赶紧找补,声音瞬间拔高了几分,变得一本正经,“咳!当然最主要的还是去认真学习!人家京城那边的教学水平、竞争氛围,那可都不一般!那边的尖子生成绩也都不差!京城的几个大学,门槛可都高着呢!你小子心里得有数”!夏禹嘴角噙着一丝了然的笑意,安静地听着老陈这前言不搭后语、欲盖弥彰的嘱咐,直到老陈再次挥手赶人。他这才提起脚边的行李箱,轮子在光滑的地砖上发出轻微的“咕噜”声。“知道了,陈老师。谢谢您。”他微微颔首,转身离开了办公室。“态度这块倒是没得说...”老陈看着门在夏禹身后轻轻合上,这才嘀咕着继续分析成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