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路灯次第亮起,将放学的喧嚣晕染成一片暖黄的背景音。¢d·a¨n_g′y`u′e`d?u`._c¢o¢m′
夏禹出校门时,特意找了个烤红薯摊前。老伯的炉盖一掀,甜香的热浪混着寒风扑面而来,橙黄诱人的瓤肉在炭火的映照下,几乎要流淌出蜜来。“麻烦老伯,来两个,烤透点”。夏禹递过零钱。热乎乎、沉甸甸的红薯用牛皮纸包好,揣进他宽大的羽绒服口袋里,隔着厚实的布料,那份暖意和甜香依旧霸道地透出来,熨帖着小腹。他没回家,车头一拐,径直朝着彩虹坊的方向驶去。晚风钻进领口,带着淮州冬季特有的凛冽,但他口袋里那份热源,像揣着个小太阳。推开彩虹坊的门,风铃声清脆悦耳。暖黄的灯光、甜腻的空气扑面而来。临近打烊,店内早已空无一人。陈菲儿正低头擦拭着操作台,听见门响抬眸,乌发间的绿簪随着动作轻晃,流光一闪。看到是他,那抹惯常的、带着促狭了然的笑意便爬上了唇角。“哟”,她放下抹布,声音慵懒,“今儿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夏同学放学不回家,直奔小店,看来是对菲儿姐的手艺念念不忘啊”?她故意拖长了调子,目光在他身上逡巡,像是在找什么,“夭夭呢?一个人来,可不像是要照顾生意的样子”。夏禹神色如常地走到柜台前,没接她的话茬,只是从怀里小心翼翼地掏出那个牛皮纸包。纸包一打开,烤红薯特有的、带着烟火气的浓郁甜香瞬间霸道地扩散开来,甚至短暂地压过了店里精致的糕点香气。陈菲儿精致的眉头立刻蹙了起来,像被什么冒犯到了。“喂喂喂”!“夏禹!你故意的是吧?把我这当什么了?公共食堂?还是烤红薯摊分店?这味道..沾到我的蛋糕上怎么办”!“给你一个,别嚷嚷”。/r,i?z.h?a¨o¨w+e-n?x?u.e\.¢c~o+m-夏禹仿佛没听见她的抗议,自顾自地把红薯放在干净的柜台上,慢条斯理地剥开一点焦脆的皮,露出里面更加诱人、热气腾腾的瓤。“这个点要是还有剩的蛋糕,我真得怀疑你的蛋糕水平有没有琳姐高了”。“嘿?!”陈菲儿被他这轻描淡写的对比噎了一下。“路上买的,夭夭想吃”。他语气平淡,“外面冷得快,放你这儿炉子上温着,省得凉了”。他抬眼,目光扫过陈菲儿身后那个用于加热保温的小型专业烤箱,“温度调低点,别烤干了就行”。“你——”陈菲儿被他这副理所当然的态度噎得一口气差点没上来。她看着那坨散发着粗犷香气的红薯,再想想自已那些精雕细琢的甜点,简直有种维也纳金色大厅里被塞进一捆柴火用来生火的荒谬感。“夏禹!我这是甜点店!不是你家厨房的保温箱”!她压低声音,试图维持优雅,但语气里的气恼藏不住。“知道”。夏禹点点头,手上剥皮的动作没停,又剥开一小块,浓郁的甜香更加汹涌,“所以借你专业设备温一下。菲儿姐人美心善,总不会看着小姑娘吃冷红薯吧”?他抬眼看她。陈菲儿被他这招软刀子堵得说不出话。人美心善?这小子别的没学会,这端水递高帽的本事倒是炉火纯青了!她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情绪,目光在那红薯和他平静的脸上来回扫了几遍,最终化作一个极其优雅的白眼。“行!算你狠”!她没好气地哼了一声,认命般地拿起一个专用的耐高温烤盘,动作带着点嫌弃,小心翼翼地将那牛皮纸包着的红薯放了进去,然后拉开她那个平时用来温着少量待售慕斯的小烤箱,把烤盘塞了进去,将温度调到最低的保温档。+x,s,a+n?y*e?w?u`._c¢o\m*“先说好,就这一次!下不为例!要是让我的慕斯染上这味儿,我跟你没完”!她一边操作一边碎碎念,仿佛在安置一个危险的生化武器。“喏,这个你现吃就好”。夏禹将手中剥开一点的那个红薯推给她。“少来”!陈菲儿关上烤箱门,转过身,双臂环抱,重新挂上那副似笑非笑的表情,审视着夏禹,“无事献殷勤——不对,是没事塞红薯。说吧,又憋着什么坏水?打听琳姐?还是...钱姨”?夏禹在柜台旁的高脚凳上坐下,“闲聊而已”。“十一点了来我这里闲聊”?陈菲儿挑眉,显然不信。她拆开推过来的红薯的牛皮纸,拿出一个塑料小勺,挖着红薯瓤小口吃着。“怎么,和夭夭吵架了?小姑娘不让你进门”?夏禹无奈地看了她一眼,“问问钱奶奶在严州身体怎么样,电话里总说挺好,但具体...”陈菲儿脸上的戏谑淡了些,走到操作台内侧,给自已倒了杯温水,也顺手给夏禹倒了一杯推过去。“钱姨精神头是不错”。 她喝了口水,声音平稳下来,“王院长看着呢,你不用担心。就是严州那边...还有点尾巴没处理干净。”“尾巴”?夏禹敏锐地捕捉到这个略显沉重的词。“嗯”。陈菲儿点点头,指尖摩挲着杯壁,“当年的一些旧事,牵扯的人...比预想的要深一点,也麻烦一点。王院长在动用一些老关系梳理,钱姨不放心,坚持要留在那边盯着”。她顿了顿,语气带着点无奈的笑意,“不过你也不用担心,你照顾好夭夭就成”。夏禹沉默着听着,烤箱里散发出的红薯甜香与店里固有的奶油香气奇异又别扭地混合着。他明白陈菲儿话里的意思,钱奶奶和王院长还在处理那些可能涉及谢云峰父母、甚至更复杂背景的旧事,风险犹在。“危险吗”?他低声问。陈菲儿看着他紧绷的下颌线,轻轻叹了口气。“王院长做事有分寸,钱姨那些‘老关系’,能量也不小。钱姨留在那边,更多是图个安心,也方便第一时间掌握情况”。她语气放缓,带着安抚的意味,“真要有什么棘手的大危险,王院长第一个就把钱姨送回来了,还能轮得到我被打发走?放心吧,目前就是些需要耐心和时间的琐碎事”。夏禹紧绷的肩膀放松了一线。他相信陈菲儿的判断,也相信王院长和奶奶的分寸。“那...谢云峰呢”?他问出了另一个关键,“有确切消息了”?提到谢云峰,陈菲儿的表情也严肃了几分。她放下水杯,身体微微前倾,声音压得更低:“那小子...动作是真快。之前在公司爬得也够高,接触到了一些我们之前没摸到的渠道。他过去不是一时冲动,是打听到了些...指向性很强的东西,关于他父母当年最后出现的地方”。“有进展了”?夏禹追问。陈菲儿摇摇头,眼神有些复杂:“刚过去,哪有那么快?那边...环境复杂,水很深。他需要时间站稳脚跟,建立新的关系网。不过,他托人递了话回来,说暂时安全,让我们别担心,也别轻举妄动。等他有确切眉目了,会想办法联系”。她顿了顿,补充道,“钱姨也知道这事,她虽然担心,但也没办法。谢云峰那倔驴脾气,认准了的事,九头牛都拉不回来。只能等”。夏禹默默消化着这些信息。谢云峰孤身涉险,钱奶奶和王院长坐镇后方...所有线索都指向那个迷雾重重的建材公司。谢云峰从那里起步,明显是在这个公司里有了发现。夏禹沉默地敲了敲桌面,自已可能..还需要唐婉容的帮助。要想办法和那个建材公司接触接触,试探也好,碰撞也罢,静水是逮不到活鱼的。但是这些..自已又该怎么开口?他心底的紧迫感再次升腾,但陈菲儿带来的消息至少说明,大家都在动,并非停滞不前。陈菲儿像是看出夏禹的想法,“不用你操心,照顾好夭夭就成”。夏禹“嗯”了一声,却顺势问了个新问题:“严州环境怎么样?听人说,正是高速发展的时候,不太安稳”?陈菲儿眯了眯眼睛,倾身凑近了些,审视着他:“你不会...”她拖长了调子,“想去严州吧”?夏禹无奈地放下杯子,迎着她的目光:“菲儿姐,我上着课呢,还有夭夭,我去严州做什么”?“最好是这样”。陈菲儿不放心地又提了一嘴,语气认真起来,“我告诉你,那边真不安稳。我知道你家里对你管得宽松,但你最好老实点。表面上看着还行,外地人去了人生地不熟,被宰都是轻的”。“我是乖乖学生,还贪生怕死”。夏禹笑了笑,试图缓和气氛。两人又你来我往地斗了几句嘴,话题渐渐从严肃转向轻松。陈菲儿抱怨着林琳走了她一个人看店的辛苦,夏禹则听着,偶尔应和两句。时间在暖意融融的甜点香气和烤红薯的烟火气中悄然流逝。“走了,菲儿姐”。他起身去拿温在保温箱里的红薯。“嗯哼”,陈菲儿懒洋洋地应了一声,看着他怀里鼓鼓囊囊的地方,又忍不住嫌弃地皱了下鼻子,“又耽误我下班”。夏禹推门出去,风铃声再次清脆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