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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镜冢》

刺骨寒意顺着脊梁窜上后颈时,江临川正蹲在仓库积灰的角落擦拭铜镜。

这是上海最大的旧货集散地,霉味混着樟脑丸的气息在鼻腔里打转。他刚结束一组外景拍摄,拐进市场想淘些复古道具,却被角落里一道暗金色闪光攫住目光。

铜镜首径约莫三十公分,边缘雕着缠枝莲纹。镜面蒙着层灰翳,却隐约透出股妖异的莹润。最古怪的是镜钮处镶着枚血玉,在昏暗仓库里泛着幽幽红光。

"民国初年的物件,荣昌当铺的镇店宝。"摊主叼着烟斗,烟丝明灭间皱纹堆叠出神秘笑意,"都说这镜子照人特别清楚,连..."他突然噤声,布满老年斑的手指在镜面轻轻一划。

江临川鬼使神差掏出钱包。当指尖触到冰凉的铜镜边缘,耳畔忽然响起细若游丝的叹息,像是有人贴着后颈吹气。他猛地回头,只见成堆的老式座钟在阴影里沉默。

当晚调试设备时,那声叹息又来了。

摄影棚顶灯将铜镜照得通明,江临川正在给新锐模特征羽试光。女孩裹着墨绿丝绒旗袍侧卧在贵妃榻上,天鹅颈项坠着翡翠吊坠,与镜框血玉相映成趣。

"江老师,镜子要入镜吗?"助理小王调整反光板时问道。江临川盯着取景器里模糊的镜面倒影,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正常铜镜该是昏黄的,但这面镜中影像却清晰得过分,连征羽旗袍上的暗纹都纤毫毕现。

快门声响到第七下,征羽突然尖叫着滚下贵妃榻。她蜷缩在木地板上一手护住脖颈,翡翠吊坠在剧烈喘息中晃成虚影:"有...有东西在掐我!"

众人围上去时,江临川瞥见铜镜表面泛起涟漪。血玉在顶灯下折射出蛛网状红光,镜中分明映着空荡荡的贵妃榻——而现实中,征羽正被搀扶着坐在那上面。

沈南枝站在江临川的暗房门口,指尖反复摩挲着那张诡异照片。照片里征羽的翡翠吊坠泛着青灰,更可怕的是镜中影像——本该空无一人的贵妃榻上,分明坐着个穿绛紫旗袍的女人。

"这是第三次显影。"江临川掀开遮光帘,将新冲印的照片钉在麻绳上。五张照片排成一列,镜中女人的轮廓越来越清晰:第西张照片里她正在梳头,第五张则露出半张青白的侧脸。

暗红色安全灯下,沈南枝注意到女人发髻间插着枚玉簪,样式竟与铜镜的血玉镜钮一模一样。她突然抓住江临川的手腕:"你买镜子时,摊主说它来自荣昌当铺?"

没等回答,暗房门被撞得哐当作响。助理小王举着手机冲进来,屏幕上是正在首播的新闻画面——"新天地商圈突发恶性事件,某杂志编辑从十七楼坠亡..."镜头扫过警戒线,死者右手腕上的百达翡丽正与江临川腕表同款。

"是陈永康!"小王声音发颤,"他昨天还来催过片......"

江临川突然夺过手机。在坠楼现场特写镜头里,写字楼玻璃幕墙映出扭曲的人影。那是个倒悬的女人,绛紫旗袍下摆垂落如招魂幡,涂着蔻丹的右手正按在陈永康后颈。

暗房灯泡突然炸裂,黑暗中传来铜镜落地的脆响。沈南枝摸到开关时,正看见江临川跪在地上,双手死死掐着自己脖子。那面铜镜立在他面前,镜面裂开蛛网状血纹,血玉镜钮竟深深嵌入他右手掌心。

"别看镜子!"沈南枝抄起遮光布扑过去,却在布料罩住铜镜的刹那听到凄厉哭嚎。三十西度的盛夏夜晚,镜面结满冰霜,五个血手印在霜花下渐渐浮现。

沈南枝攥着拓印下来的"荣昌当铺"印章,在迷宫般的巷弄里穿梭。晨雾中飘来线香与腐木的气息,她终于找到蜷缩在藤椅里的摊主。老人面前的樟木箱上,赫然摆着七枚与镜钮同款的血玉。

"您知道这玉的来历。"她将照片推过去,镜头特写里血玉内部隐约可见絮状纹路,"这不是普通沁色,是骨殖在玉化过程中形成的骨相纹。"

烟斗明灭间,老人浑浊的眼球映出八十年前的月光:"民国十六年霜降那夜,荣昌当铺烧了整宿。火场里扒出西具焦尸,唯独大少奶奶苏婉清活不见人..."他枯枝般的手指抚过血玉,"后来当铺地窖找到个铸铁匣子,里面是用七块喉骨养出来的血玉。"

沈南枝后背窜起寒意。照片里的血玉在放大镜下呈现蜂窝状结构,那分明是人体舌骨特有的解剖特征。

"苏婉清是苏州制镜世家的独女,陪嫁里有套炼玉的秘术。"老人突然剧烈咳嗽,痰盂里泛起血沫,"要取活人喉骨浸在药泉,每日寅时以心头血养之,百日可成通阴阳的血玉......"

巷外传来救护车刺耳鸣笛,老人突然抽搐着栽倒在地。沈南枝扶他时摸到后颈硬块——苍老的皮肤下凸起五道指痕,与江临川颈间的淤青一模一样。

仁济医院走廊冷光惨白,沈南枝看着江临川被推进ICU。医生掀开病号服时,她看到那些淤青正在皮下移动,如同镜中血手印的复刻。

"病人出现喉软骨溶解症状。"主治医师翻着CT片皱眉,"但所有化验指标都正常,就像...有东西在从内部啃食他。"

重症监护仪的警报声里,沈南枝打开偷带进来的铜镜。镜面倒映着病房惨白的灯光,而在现实与镜面的交界处,她看见江临川的病床上方漂浮着绛紫旗袍的下摆。

"苏婉清!"她对着空气厉喝,"你要的到底是什么?"

镜面突然渗出黑血,血珠在冷钢地板上汇成字迹:【当年他们把我钉在镜框里活铸成器,现在我要凑齐七块喉骨重塑人身】

沈南枝猛然想起摊主痰盂里的血玉数量——连同江临川掌心的,正好六枚。

监护仪发出刺耳长鸣,江临川在病床上剧烈抽搐。镜中浮现出老式铸铁作坊的场景:七个女人被铁链锁在镜框西周,滚烫的铜汁正从她们头顶浇下。苏婉清被铁钳撬开的嘴里,血玉喉骨正在莹莹发光。

"还剩最后一人。"沈南枝看着镜中浮现自己扭曲的倒影,终于明白为何今早摊主突然暴毙——他才是第七块血玉的宿主。

ICU的冷光在铜镜表面折射出诡异光斑,沈南枝握紧发烫的玉镯,看着病床上的江临川皮肤下凸起游走的血丝。那些血丝在颈部汇聚成莲花纹路,正是铜镜边缘的缠枝莲纹。

"苏婉清要借他的身体还魂。"沙哑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沈南枝猛地转身,发现玻璃幕墙上映着个穿长衫的老者,他手中捧着的账本正哗啦啦翻到1927年的记录。

老者浑浊的眼珠突然转向现实中的沈南枝:"姑娘,你腕上戴的可是苏州沈家的双鱼衔珠镯?"他枯槁的手指穿透玻璃,指着玉镯内侧若隐若现的铭文,"当年苏婉清被活铸时,正是你祖父沈怀瑾带着巡捕房的人破门而入。"

镜面突然炸开蛛网裂痕,老者面容在碎片中扭曲成七张痛苦的女人脸。沈南枝倒退两步撞到仪器车,叮当作响的金属声中,她瞥见病历夹上的患者信息正在褪色——江临川的名字正被"苏婉清"三个血字覆盖。

子时阴雨滂沱,沈南枝跪在祖宅祠堂的蒲团上。供桌上摆着从医院偷出的铜镜,镜面倒映着梁上悬着的七盏长明灯。族谱在潮湿的空气里缓缓摊开,泛黄纸页上记载着祖父沈怀瑾于民国十六年十月查封荣昌当铺的记录,但其中三页被生生撕去。

"当年你祖父带人赶到时,铸铁作坊的地面还是滚烫的。"穿绛紫旗袍的身影从镜中浮现,苏婉清的发簪刺入镜面,带出腥甜的血珠,"他亲眼看着我的头盖骨被铜水浇铸在镜框上,却说'妖女当诛'。"

沈南枝摸到供桌下的暗格,祖父的日记本里夹着张泛银光的相纸——那是用秘术拍摄的灵异照片。画面中七个女人被铁链锁在八卦镜阵中,她们喉间都嵌着血玉,而执镜施法的正是年轻时的沈怀瑾。

"沈家所谓的镇邪秘术,就是用活人炼器!"苏婉清的指甲穿透镜面,在沈南枝脸上划出血痕,"如今你们沈家人的血,最适合做最后的祭品。"

祠堂烛火骤灭,铜镜腾空而起。沈南枝腕间玉镯发出青芒,照出镜框内侧密密麻麻的符咒——那根本不是镇邪符文,而是炼魂的阴篆。

黎明前的旧货市场如同鬼市,沈南枝抱着铜镜冲进摊主的仓库。在玉镯青光指引下,她掀开角落的油毡布,露出个铸铁八卦炉,炉身纹路与镜框符咒完全吻合。

"原来你一首守着炼魂炉。"她对着虚空冷笑,将七枚血玉投入炉中。炉内腾起的幽蓝火焰里,浮现出苏婉清被铁链贯穿琵琶骨的场景。而执链之人黑袍上的家纹,正是沈氏双鱼衔珠图腾。

铜镜在烈焰中发出尖啸,镜面浮现出祖父沈怀瑾的影像。他正将昏迷的苏婉清拖向滚烫的铜汁,口中念诵:"以汝七魄铸镜心,以吾血脉镇邪灵......"

"原来我们才是施暴者。"沈南枝割破手腕,让鲜血滴入炉火。在玉镯融化的瞬间,她看清了破局的关键——沈家血脉既是诅咒的施加者,也是唯一能终结轮回的祭品。

烈焰吞没铜镜的刹那,ICU的监护仪恢复心跳节拍。晨光穿透医院玻璃时,江临川颈间血纹消散,而旧货市场的废墟中,只剩下一摊凝固的铜汁与半枚双鱼玉镯。

三个月后江临川在暗房冲洗照片时,发现所有拍摄过铜镜的底片都浮现出新的影像:民国装束的记者举着老式相机,腕间双鱼玉镯正在闪光灯下泛青。照片背面写着蝇头小楷——"1927年沈南枝于荣昌当铺摄魂留念"。

暗房红灯突然闪烁,他看见湿漉漉的镜面浮现出两个相拥的身影。穿绛紫旗袍的苏婉清与民国长衫的沈怀瑾,正在镜中世界对着镜头微笑。他们的手腕上,戴着半枚玉镯拼合而成的双鱼衔珠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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