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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3章 《夜馄饨》

暴雨把挡风玻璃浇成一片水帘,陈三宝抹了把脸,计价表上的数字跳到23:47。他正要拐出西郊小路,眼角突然瞥见巷口两点青光。

那是个馄饨摊。

竹竿支着油布棚,两盏青白灯笼在风里打转。驼背老头蹲在煤炉前,铁勺有一下没一下搅着汤锅。陈三宝肚子咕噜一声,这才想起晚饭还没吃。

"后生仔,来碗热的?"老头头也不抬,沙哑的嗓音像是砂纸磨过铁锅。陈三宝这才看清他左眼蒙着灰翳,右眼却亮得吓人。汤锅翻起的气泡裹着葱花香味,他鬼使神差地停了车。

馄饨皮薄得透光,肉馅粉嫩得像是刚从活物身上剜下来的。陈三宝咬破第一口,鲜甜的汁水在舌尖炸开。他吃得满头大汗,老头突然伸来枯树枝似的手:"十块。"

陈三宝摸遍口袋才想起钱包落在家里。正要解释,老头却咧开缺牙的嘴:"明晚再来。"青灯笼"啪"地熄灭,雨幕里只剩他对着空巷发愣。

第二天夜里,陈三宝特意绕到西郊。23:47,青灯笼准时亮起。老头指甲缝里沾着黑泥,这回的馄饨汤面上漂着几点暗红。

"您怎么知道我会来?"陈三宝递上钞票时打了个寒战。老头的手冷得像冻肉,食指有道新鲜刀口:"跑夜车的,哪个不是寅时收工卯时歇?"硬币落进铁盒叮当响,陈三宝突然发现摊子没有招牌。

第三次遇见馄饨摊是在中元节。陈三宝腕子上的红疹己经蔓延到手肘,皮肤底下像有蚯蚓在钻。这回巷子里挤满了食客,清一色垂着头啜汤,后脖颈泛着尸斑似的青灰。

"该结账了。"老头的声音在背后响起。陈三宝转身时碰翻了醋瓶,暗红液体泼在对方袖口——那根本不是布料,是层层叠叠的黄表纸!老头脸上的皮肉簌簌掉落,露出森森白骨:"三碗阳寿面,该用魂儿结账了。"

汤锅咕嘟咕嘟冒着泡,陈三宝看清了浮沉的东西:纸钱碎片、生锈的铜纽扣,还有半截小指骨。他想逃,双腿却像扎了根。老头拽起他的手腕,溃烂的伤口和自己的一模一样。

"该换人看火了。"老头把铁勺塞进他手里时,陈三宝闻到浓重的土腥味。远处传来轮胎碾过水洼的声音,新的食客正在靠近。煤炉里的蓝火苗舔舐着锅底,他看见汤面上倒映出自己蒙着灰翳的左眼。

煤炉里的蓝火苗突然窜起三尺高,陈三宝手里的铁勺"当啷"砸在锅沿。他这才发现自己的左手不受控制地搅动汤水,那些浮沉的纸钱碎片竟化作葱花在汤里打转。

"三宝馄饨——热乎的嘞——"

这声吆喝从他喉咙里钻出来时,陈三宝浑身汗毛倒竖。巷口的青灯笼忽明忽暗,雨丝穿过油布棚竟变成了纸灰。第一个客人是穿蓝布工装的老矿工,领口别着生锈的铜纽扣,后脑勺凹进去碗大的坑。

"劳驾,多搁点辣子。"老矿工递来的铝饭盒里积着黑水,陈三宝舀汤的手首哆嗦。滚汤淋在馄饨上瞬间结出冰碴,他眼睁睁看着老矿工连皮带馅吞下馄饨,喉管里卡着半截没咽下去的纸钱。

子时刚过,巷子里雾气漫得蹊跷。穿红旗袍的女人踩着绣花鞋飘进来,脖颈勒着紫痕,湿漉漉的头发滴着河泥。她往铁盒里扔了枚民国银元,陈三宝的左手自动往汤里撒了把朱砂。

"小师傅手艺比上个强。"女人嫣红的嘴唇掀开馄饨皮,粉嫩肉馅突然抽搐起来。陈三宝瞥见汤锅倒影里,自己右眼也开始蒙上灰翳。

第三次鸡叫时,煤炉火苗"噗"地转成绿色。穿寿衣的老太太抱着猫崽过来,猫崽尾巴上拴着红绳,绳头系着枚铜纽扣。老太太用长指甲敲敲锅沿:"要七十年前那锅老汤。"

陈三宝的左手突然插进自己溃烂的右腕,脓血"滋啦"滴进汤锅。老太太舀了勺血汤浇在猫崽天灵盖,那畜牲竟口吐人言:"西郊废矿洞底,三百具尸首都等着喝汤呢。"

五更天收摊时,陈三宝掀开装馄饨馅的陶罐,腐肉里裹着的铜纽扣突然嗡嗡震动。他鬼使神差地往西郊开,仪表盘时间永远停在23:47。矿洞口的老槐树下,三百个蓝工装身影正在分食馄饨,每咬一口就有黑水从他们七窍涌出。

后视镜里突然探出只溃烂的手,老头的声音混着尸臭味钻进耳朵:"当年矿难塌方,我们在下面吃了七天馄饨。"陈三宝的右眼彻底灰了,他看见老头工装口袋里露出一截指骨——正是昨晚汤锅里那半截。

"该去备明天的馅了。"老头往他嘴里塞了把纸钱。陈三宝的出租车自动驶向火葬场后巷,冷藏柜里飘出个穿红旗袍的女人,腕上系着的红绳串着六枚铜纽扣。

东方泛起鱼肚白时,西郊巷口的青灯笼又亮了。穿校服的男生缩着脖子走近馄饨摊,陈三宝的勺子己经等在汤锅里:"后生仔,来碗热的?"

煤炉蓝火映出男生后颈若隐若现的尸斑,陈三宝咧嘴一笑,露出沾着纸灰的牙。汤锅咕嘟咕嘟冒着泡,三百个矿工在汤面下朝他招手。

陈三宝的指甲缝里渗着黑泥,腕上红绳己串满六枚铜纽扣。最后一枚在矿洞深处的尸骸堆里闪着幽光,他提着青灯笼往地缝走,三百个矿工鬼魂在身后拉出黏腻的水痕。

煤油灯照见洞壁上七十年前的旧报纸,泛黄的"西郊矿难七日救援未果"标题下,赫然印着驼背老人的照片——当年第一个带馄饨摊下矿的厨子陈阿西。

"原来我们同名不同命。"陈三宝苦笑着扯动溃烂的嘴角,青灯笼突然被阴风吹灭。黑暗中无数冰凉的手按住他脖颈,铜纽扣在尸堆里发出尖锐嗡鸣。

再睁眼时己回到馄饨摊前,白灯笼不知何时染成了血色。穿校服的男生正舀起第七枚铜纽扣要往汤里放,陈三宝的左手突然有了知觉——那根本是七十年前陈阿西的残肢!

"三百弟兄要喝汤!"矿工们的嘶吼震得油布棚簌簌作响。陈三宝抄起铁勺砸碎陶罐,腐肉中的铜纽扣暴雨般射向男生。校服瞬间化作蓝布工装,男生后脑的凹坑里涌出黑水,分明是当年被矿车砸死的少年矿工。

青白灯笼同时炸裂,纸灰里浮现出真正的破解之法:汤锅倒影中,陈三宝看见自己抄起铁勺猛击太阳穴,颅骨碎裂声与七十年前的矿难轰鸣重合。三百道黑影从他七窍钻出,在巷子里聚成驼背老人的模样。

"该换人看火了。"老人咧嘴一笑,陈三宝的出租车突然冲进巷子。后备箱弹开的瞬间,校服男生被无数黑手拽进装满纸钱的棺材——那是他昨夜在火葬场亲手钉上的薄皮棺。

煤炉轰然倾覆,滚汤浇在陈三宝脚面竟结出冰花。他抱起最后半罐馄饨馅冲向矿洞,铜纽扣在掌心烧灼出"1949"字样。地缝深处,七十年前的自己正坐在馄饨摊前给矿工们舀汤。

"别吃!"陈三宝将陶罐砸向过去的自己。刹那间天地倒转,三百矿工化作纸灰纷飞,他腕上的红绳寸寸断裂。再抬头时,巷口亮着两盏簇新的青灯笼。

穿雨衣的姑娘缩在油布棚下躲雨:"师傅,能微信支付吗?"陈三宝的右眼彻底蒙上灰翳,他搅动着汤锅里浮沉的铜纽扣笑道:"后生仔,我们只收现钱。"

东方泛起鱼肚白时,西郊老矿工们传说夜里有辆出租车总在23:47分出现。车尾箱渗着黑水,后座摆着个陶罐,里面腌着七枚生锈的铜纽扣和半截小指骨。

而城南新开的馄饨铺总在半夜飘香,老板娘是个穿红旗袍的姑娘。有人看见她往汤锅里撒纸灰,腕上红绳系着枚带牙印的铜纽扣。煤炉里蓝火苗一跳一跳,映得墙上的旧照片忽明忽暗——那是张泛黄的出租车司机合影,第三个人的脸正慢慢腐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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