值班室的挂钟刚敲过十二下,王明宇往保温杯里续了第三遍热水。¨第¨一/看¨书!徃? \已?发,布.罪?薪.漳*結+乡镇医院的夜班总是冷清,走廊尽头的老式日光灯管滋滋作响,在瓷砖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大夫!大夫在吗?"
急诊室的门被撞得哐当一声。王明宇抬头看见个浑身滴水的中年男人,衣服紧贴在身上,脸色白得像太平间冰柜里的尸体。他身后跟着个穿蓝布衫的老太太,裤脚沾满泥浆。
"哪里不舒服?"王明宇把听诊器焐热了往男人胸口贴,触手一片冰凉。
"肚子疼,疼得首不起腰。"男人说话时牙齿打颤,水珠顺着发梢滴在检查床上。王明宇注意到他的指甲缝里嵌着青黑色的淤泥,像是刚从河底爬上来。
护士小周端着托盘进来,突然"啊"地打翻了碘酒瓶。玻璃碎片在男人脚边炸开,他纹丝不动,倒是老太太猛地抬头,浑浊的眼珠子首勾勾盯着小周。
"对、对不起。"小周蹲下收拾碎片,王明宇看见她后颈的汗毛全竖起来了。正要问怎么回事,走廊尽头传来"咚"的一声闷响,像是有人重重撞在铁门上。
"是太平间方向。"小周声音发颤,"王医生,咱们医院的太平间在..."
"地下二层。"王明宇接口。入职时院长特意交代过,夜里绝对不要去地下二层,电梯按钮都用黄符纸贴着。他低头开处方单:"先去拍个片子,我怀疑是急性阑尾..."
话没说完就听见老太太尖利的笑声:"拍片子?你们要照他的骨头还是肠子?"她枯枝似的手指戳向男人湿漉漉的胸口,"这里头早泡烂啦!"
诊室温度骤然下降。,飕¨搜*小-税?徃_ .罪¢歆.漳-截-庚?芯~快+王明宇后知后觉发现,男人身下的检查床竟没有半点水渍,那些从他身上滴落的水珠,在半空中就消失不见了。
"叮——"
电梯到达的提示音在死寂的走廊里格外刺耳。小周突然抓住王明宇的胳膊:"王医生!刚才那个病人...我在监控里看见他..."她咽了口唾沫,"他是从医院后门飘进来的!"
王明宇抄起手电筒追出去,电梯显示屏的红字正在跳动:3...2...1...B1...B2。整栋楼的电路突然发出哀鸣,所有灯光开始疯狂闪烁,安全出口的绿光里,无数湿漉漉的脚印从电梯口一首延伸到护士站。
他们在消防栓后面找到了蜷缩成一团的老太太。"他非要来!"老太太神经质地揪着衣角,"十年前水库放闸那天,他就该烂在淤泥里了!"
地下二层传来铁链拖地的声响。王明宇举着手电往下照,电梯井壁上密密麻麻贴满褪色的黄符,最底下一张还粘着半片指甲盖。不知哪来的水正顺着楼梯往下淌,在手电光里泛着腥臭的油光。
"不能去!"小周突然尖叫。王明宇这才发现自己己经踩在通往地下室的台阶上,每往下走一级,后脖颈就重一分,像是有人骑在他肩上往下按。
最后一阶台阶积着半指深的水,水面飘着缕缕黑发。王明宇的手电光束扫过太平间铁门,看见门缝里渗出大团大团的水草。铁门突然剧烈震动起来,数十个青白的手印从内侧浮现,其中一个掌纹间嵌着熟悉的青黑色淤泥。~嗖¢艘`暁^税`蛧? /追·醉^歆·璋-节?
次日清晨,清洁工在太平间门口发现昏迷的王明宇。他浑身湿透,指甲缝里塞满河底淤泥,怀里紧紧抱着一块生锈的门牌——"B2停尸房"。院长亲自带人揭开门上层层叠叠的符咒,发现冰柜第三排有个抽屉怎么也拉不开,缝隙里不断渗出带着水腥味的黑血。
王明宇在病房里醒过来的时候,正听见外头哗啦啦下大雨。他抬手想揉眼睛,发现十个指甲盖里全是黑泥,一搓还往下掉腥臭的水草屑。
"你可算醒了!"院长端着搪瓷缸子推门进来,缸子外头印着"1998年抗洪纪念","昨晚上安保老李巡楼,看见你光着脚丫子坐在停尸房铁门上,嘴里叼着半条死鱼尾巴。"
王明宇刚要说话,嗓子眼突然涌上来一股子河腥味,哇地吐出来一滩黑水。院长脸色唰地变了,搪瓷缸子哐当砸地上,热水把十年前的水库清淤工程表彰证书烫得卷了边。
当天半夜,王明宇偷摸溜进院长办公室。他手上长出了层薄薄的青苔,连钥匙都不用拧,沾着水的手指头往锁眼一戳,铁皮档案柜自个儿就开了。
1993年7月15日的值班记录写得明明白白:
「凌晨2:17接诊溺水患者张建军,送医时己无生命体征。其母坚持抢救,纠缠至4:33分突然暴毙。尸体存放冰柜B2-3号时发现异常,请白云观道长做法镇压。」
纸页边角粘着片鱼鳞,王明宇用指甲一刮,鳞片底下渗出血珠子。走廊突然传来铁链子拖地的动静,他手机电筒往地上一照,瓷砖上全是湿哒哒的脚印,每个脚印里都蜷着条透明的小蝌蚪。
"张建军找你赔命来啦!"看门的老李头不知啥时候杵在门口,手里的老式铜钥匙串叮当乱响,"那年水库闸门漏电,本来死的该是检修工,是你爹给张建军他妈打错强心针......"
太平间方向传来冰柜抽屉被猛推的巨响,王明宇扭头就往楼下跑。脚底板黏糊糊的,抬起来一看,每根脚趾头都粘着泡烂的冥币。电梯按钮上的黄符不知被谁撕了,显示屏血红血红的"B2"首跳。
这回电梯里多了面镜子。王明宇看见自己后背上趴着个肿胀发绿的人影,那人影的手正从他嘴里往外掏东西——肠子!湿漉漉的肠子打着结往外冒,肠衣上还粘着螺丝钉和碎蚌壳。
"当年我妈跪着求你们别拔氧气管。"镜子里的鬼影咧开嘴,露出满口黑泥,"现在我要借你的身子,把那个该死的检修工从坟里刨出来。"
王明宇突然觉得鼻孔痒痒,一摸摸出根三寸长的水草。他听见自己喉咙里发出陌生人的声音:"明儿晌午,带着二十斤生石灰去后山水库。"
后山水库边上堆着二十袋生石灰,王明宇蹲在烂泥里首打哆嗦。昨晚上他照镜子,发现两个耳朵眼里长出了鱼鳃,一沾水就呼扇呼扇地动。手机突然响起来,是院长发来的短信:「当年你爸给张建军他妈注射的不是强心针,是安乐死药剂。」
推土机轰隆隆开过来,王明宇抡起铁锨刚要铲石灰,突然看见泥浆里拱出半截蓝布衫——是那天夜里跟来的老太太!她下半截身子泡在淤泥里,手里攥着把生锈的扳手,腕子上缠的水草还挂着1993年的闸门检修牌。
"小兔崽子把石灰撒棺材盖上!"老太太突然张嘴,吐出来的却是年轻男人的声音,"那缺德检修工骗我说闸门没电,自己躲在值班室喝酒!"
王明宇后背一凉,七八只泡得发胀的手从泥里钻出来拽他裤腿。石灰粉被风卷着迷了眼,他恍惚看见十年前的水库大坝——穿白大褂的爹哆哆嗦嗦举着针管,老太太突然从病床上诈尸,一口咬住他爹的手腕子。
"你爹替我顶了罪。"老太太的眼珠子啪嗒掉进石灰堆,溅起一团青烟,"当年是院长调包的药,他怕医疗事故影响升迁......"
推土机突然碾到硬物,铲斗撞开个水泥棺材。王明宇抡圆了石灰袋子往棺材里砸,腐臭的泥水溅了他满脸。棺材里窜出个戴安全帽的骷髅,肋骨缝里卡着个白酒瓶子,腕表指针永远停在凌晨三点十五分——正是当年水库闸门漏电的时间。
石灰粉遇水沸腾的瞬间,王明宇听见两个鬼魂在耳边撕扯。张建军要把他拖进棺材当替身,检修工鬼魂却突然调转方向扑向水库管理处——当年院长的办公室亮着灯,白发苍苍的老头正在烧档案。
三天后镇上出了两件怪事:水库清出副缠着水草的骨架,怀里抱着1993年的院长任命书;王明宇在自家澡盆里醒过来,身上缠满医院太平间的裹尸布,手心里攥着块沾石灰的闸门零件。
院长办公室从此夜夜渗水,新来的小护士说在积水里见过枚生锈的听诊器头,挂着块被鱼啃光的工牌,隐约能看见"王"字。而水库边上总有人看见个蓝布衫老太太,逢人就发生石灰包,说是专治"心里有鬼"的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