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井噬童声
"哐当——"
张婶手里的木槌掉进老井时,井底传来的回声格外闷响,像极了婴儿含着奶块打嗝。她趴在井沿张望,水面突然翻涌,浮出串缠满青苔的乳牙串,每颗牙齿上都刻着歪歪扭扭的小字:虎娃、囡囡、阿毛...
"这井邪乎得很!"李瘸子拄着槐木拐杖踉跄赶来,铜烟锅在井台上磕出火星,"昨儿我家孙子说听见井里有人哼《摇儿歌》,声儿嫩得能掐出水..."他话音未落,井壁渗出的黑水己在地面蜿蜒成槐棺形状,棺盖上的菊纹正缓缓渗出尸油。
阿川蹲下身,指尖刚触到黑水,掌心的胎记突然灼痛。"都往后退!"他扯住张婶的衣襟往后拽,却见黑水自动聚成卦象。阿朵的巫刀"铮"地出鞘,刀刃抵住卦眼:"坎位属水,正对阿樱卧室...这是要拿童男童女祭井!"
祠堂方向突然传来铜锣急响。老巫祝佝偻着背冲来,手里攥着卷发黄的《童祭录》:"光绪十三年...初代巫女用七娃乳牙铸镇魂钉,如今地脉醒了,要讨百年前的债!"他的山羊胡沾着唾沫星子,翻到的页面上,朱砂圈出的"乳牙献祭"西字正在渗血。
阿樱缩在母亲凛子身后,手腕的胎记泛着青芒。"爸,我梦见井里有小手..."她声音发颤,指甲深深掐进凛子的衣袖,"那些手都拿着乳牙,说要换我的..."
"别怕,有妈在。"凛子将女儿护在身后,从怀里掏出块浸过符水的手帕,"阿川,你带阿樱先回家,我和巫女们去查地脉走向。"她转头对阿朵使了个眼色:"用巫蛊追踪术,顺着乳牙的阴气找。"
"慢着!"老巫祝突然抓住阿川的胳膊,"双生血脉的后代...乳牙定有蹊跷。阿樱的乳牙,可还留着?"
二、齿棺童谣
祠堂废墟的槐木柱开始渗血。血痕顺着木纹爬成童谣,每个字都像用乳牙刻就:
"槐棺开,乳牙来,
七个娃娃换胎债。
吞一口,嚼三嚼,
地脉吃饱才不闹..."
"这是《镇魂牙歌》!"阿梅的铜铃耳坠叮当作响,她用巫帕擦拭血字,帕子瞬间被腐蚀出破洞,"当年巫女用童尸填槐棺,乳牙就是锁魂的钥匙!"
阿朵蹲下身,用刀尖挑起地上的血渍,凑近火把细看:"血里混着槐木屑和胎脂,是地脉胎动的征兆。"她转头望向阿川:"你祖父临终前,可提过乳牙镇魂钉的事?"
阿川皱眉回忆:"只说过...双生血脉的乳牙,能开地脉锁。但镇魂钉藏在何处..."
凛子在北海道神社地窖的发现更骇人。巫典残卷的插图里,乳牙与地脉经络的连接处画着滴血的婴儿手印。她用朱砂圈清平村位置时,地图突然渗出腥臭的尸油,浮现出七个乳牙形状的血洞。
"阿川!"她颤抖着拨通电话,听筒里混着电流杂音,"每颗乳牙对应地脉的一处伤口,必须找到镇魂钉的..."话未说完,听筒传来刺耳的童声尖笑。
此刻的清平村,孩子们掉落的乳牙不再腐烂。王阿嫂捧着虎娃的乳牙惊呼:"这牙硬得像槐木!"乳牙表面浮现细小菊纹,在月光下泛着冷光。
"快把牙收起来!"阿朵冲进门,夺过乳牙包进红布,"普通孩子的乳牙己被邪祟浸染,若是双生血脉的..."她突然顿住,看向躲在门后的阿樱。
三、噬齿缠魂
"救...救我..."
虎娃的惨叫穿透铁匠铺。他蜷缩在地上翻滚,脖颈青筋暴起,喉咙里发出"咯吱咯吱"的磨牙声。阿川掰开他的嘴,手电光照见血色藤蔓正往深处钻,藤蔓末端的镇魂钉刻着虎娃的生辰八字。
"桐油灌喉!快!"阿朵将陶碗抵住虎娃唇边。滚烫的桐油灌下瞬间,虎娃突然暴起,皮肤裂开缝隙,数百颗乳牙组成的虫群喷涌而出。虫群聚成初代巫女的虚影,机械声带般的嗓音震得众人耳膜生疼:"乳牙归位!胎债清零!"
"用镇魂铃!"阿梅甩出铜铃,铃声却变成婴儿啼哭。阿川的祖传罗盘突然自行转动,指针死死指向村北。"废窑!镇魂钉在废窑!"他背起抽搐的虎娃冲向夜色,身后传来阿朵的喊声:"带着阿樱!她的胎记能引魂!"
凛子追上丈夫:"阿樱的乳牙...我一首收着。但若是祭品..."
"顾不了那么多!"阿川头也不回,"再晚,虎娃的魂就要被乳牙啃光了!"
废窑外,槐树无风自动,枝桠间挂满用乳牙串成的招魂幡。阿樱突然拽住父亲衣角:"那些幡...上面有我的名字..."
西、齿脉祭坛
废窑洞口飘着腥甜的奶味。阿川举着火把踏入,窑洞深处密密麻麻的微型槐棺正在渗血,每口棺材里都关着孩童半透明的魂魄。祭坛中央的镇魂钉足有两人高,由七百颗乳牙熔铸而成,钉身的地脉经络图正汩汩淌着黑水。
"这钉尖对着阿樱家!"凛子的巫女簪刚触到钉身,整座废窑开始震颤。墙壁渗出的乳牙如雨点坠落,在地面拼成初代巫女的脸。她的嘴大张着,露出满嘴森白乳牙:"双生血脉的乳牙...才是最好的祭品..."
阿樱突然挣脱母亲的手,胎记在火光中烧得通红。"让我来。"她走向镇魂钉,从兜里掏出自己脱落的乳牙。当乳牙嵌入钉身凹槽的刹那,整根钉子发出婴儿啼哭般的嗡鸣,地脉经络图的黑水开始逆向流动。
"不好!"阿朵突然脸色大变,"这是地脉反噬!快护住阿樱!"
无数乳牙从地面窜起,缠住阿樱的脚踝。她腕间的胎记化作锁链,将她拽向镇魂钉。阿川扑过去抓住女儿,却感觉掌心的胎记也在发烫——自己的乳牙不知何时竟也开始松动。
五、乳牙镇魂
"巫蛊笛,起!"
阿朵的蛇骨笛刺破夜空,笛声混着湘西赶尸的镇魂调。阿梅甩出浸过黑狗血的红绳,缠住正在崩解的槐棺。被囚的孩童魂魄化作流光涌入镇魂钉,钉子表面的乳牙纹路与地脉经络产生共鸣,发出琉璃碎裂般的脆响。
初代巫女的虚影发出尖啸,身体崩解成万千乳牙。阿樱的胎记突然炸开,化作乳牙形状的疤痕。废窑轰然倒塌的瞬间,她听见井的方向传来孩童们的笑声:"债还清啦...该睡啦..."
但危机并未结束。阿川感觉后槽牙剧痛难忍,一颗泛着菊纹的乳牙自行脱落,滚向镇魂钉残骸。"别碰!"老巫主突然从暗处冲出,用符纸裹住乳牙,"这是地脉新的契约!"
老井恢复了平静,井底却沉淀着密密麻麻的乳牙。月光照下时,井壁传来模糊的呢喃,混着《摇儿歌》的调子。阿樱的书包里,那颗乳牙偶尔会轻轻颤动,像在回应某个遥远的约定。
终幕:齿痕永固
老巫祝在《槐络志》写下最后批注:"乳牙为契,百年索命。地脉噬人,唯血可平。双生血脉者,乳牙藏天机,慎之,慎之!"
如今的清平村,家家户户在门框嵌着乳牙形状的槐木符。每当新生儿长出乳牙,村里的槐树就会掉落带齿痕的槐花。阿樱的书包里永远装着那颗乳牙,某个雨夜,她听见书包里传来轻轻的磨牙声,而远处老井的方向,童声童谣混着雨滴敲打槐叶的节奏,像极了百年前那场未完成的祭祀。
而在祠堂废墟下,镇魂钉的碎片仍在缓慢生长,每片残片上的乳牙纹路,都在等待下一个丁丑年的月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