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物通灵,隐现无常,非缘者不可得。昔沧澜开国之君偶获之,奉为国宝。然百余代国君穷极心力,终未能参破长生玄机。然皇室久伴此露,气机交感,故寿数远超凡人,二百岁犹壮年耳。
世人皆道:"得梦华露者得长生。"然千载以来,未闻一人真个不死。盖缘法玄妙,非强求可致。露存沧澜禁宫,重兵镇守,然暗潮汹涌,四界觊觎者众矣。
——《沧澜秘典》
东方既白,青冥渐褪。
沈慕歌立于山崖之巅,素衣染霞,襟带当风。初阳破云而出,万缕金芒自她眉间淌过,却照不暖那双凝霜的眼。
公孙诩玄袍垂落,袖间玉符映着晨光,明明灭灭。
"此去凶险,你当真......"
话音未落,沈慕歌已抬手截断。
“你我自此别过吧!”
长风骤起,吹散未尽之言。
不等公孙诩开口,沈慕歌却已飞身而去。
山巅晨雾未散,风过林梢,卷起几片残叶。
沈慕歌的身影早已消失在云霭之间,唯余崖边一缕若有似无的冷香,被晨光一点点蒸散。公孙诩静立原地,眼底暗潮翻涌。_h.u?a′n¨x`i!a¢n¢g/j`i!.+c~o^m+
"国师大人。"
一道清冷女声自身后响起,如珠玉落盘,却带着恭谨的克制。
公孙诩未回头,指节却微微收紧。
一名曼妙女子缓步而来,身姿婀娜如柳,面上轻纱半掩,只露出一双秋水般的眸子。
她停在公孙诩三步之外,屈膝行礼,广袖垂落间,腕间金铃轻响。
"主上命奴婢传话,"她低声道,嗓音柔却不容置疑,"请国师速归!"
公孙诩眸色骤冷。
山风忽烈,掀起女子面纱一角,露出颈间一枚血色蝶纹。
公孙诩忽的轻笑一声:"告诉你主子,本国师……"
语未尽,身影已化作流云散去,唯余余音缭绕山巅——
"静候多时了。"
女子抬首,望着公孙诩消失的方向,眼底闪过一丝复杂。她轻抚腕间金铃,低喃道:"风雨将至啊……"
沈慕歌踏着薄薄晨雾落在城门之外,抬眸望去,只见一座巍峨城池依山傍水而建,青玉为阶,琉璃作瓦,城墙上攀满四季不谢的藤萝花,在微风中摇曳生姿。
苍澜皇都所在之地,气候温润,四季如春。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花香与湿润的水汽,远处青山如黛,近处碧水环绕,整座城池仿佛被天地灵气滋养,处处透着灵秀之气。
城门处行人往来,果真如黄苓所言——沧澜出美人。但见女子们步履轻盈,肌肤如雪,眉目如画,或执伞遮阳,或挽篮采花,言笑间眼波流转,顾盼生辉。¨x~x,s/w!k_.¨c¨o·m!男子则多俊朗挺拔,或佩剑而行,或执扇谈笑,举手投足间自带几分风流气度。
沈慕歌一袭素衣站在人群中,虽刻意收敛气息,但清冷出尘的气质仍引得路人频频侧目。
"这位姑娘,可是初来玉京?"一名卖花少女笑盈盈地上前,手中捧着一束新摘的雪兰,"买支花吧,玉京的雪兰最养人了。"
沈慕歌垂眸看了眼那洁白如玉的花朵,伸手接过,并摸出一块碎银递给卖花少女。
指尖触及花瓣的刹那,一缕极淡的灵气渗入经脉——这花被施了术法。
沈慕歌眸光一冷,抬眼望向眼前繁华的玉京城,莞尔一笑。
游戏,开始了。
辰时初刻的玉京水市笼罩在温暖的晨曦中,画舫在垂柳间若隐若现。
沈慕歌执伞停在一艘载满雪兰的扁舟前,素手轻抚过沾露的花瓣:"这雪兰可染衣香?"
船娘抬头,热情道:"姑娘是懂行的。"
她捧出青玉小碟,指尖掐下三朵半开的花苞浸入晨露,"取寅时无根水浸足三个时辰,再以鲛绡裹着熏衣,香气七日不散——"忽然压低嗓音,"若用城西漱玉坊的月露水,更能养出肌骨生香的奇效呢。"
沈慕歌垂眸舀水,袖中玉佩"不慎"擦过花枝。霎时雪兰芯里金丝骤亮,船娘瞳孔微缩,又立刻堆起笑:"姑娘这玉佩好生别致,倒像..."
"家传旧物罢了。"沈慕歌截住话头,将一枚碎银搁在玉碟边,"听说玉京女子都爱簪雪兰?"
"可不是?"船娘麻利地扎好花束,"这京中的女眷们,每日都要差人来采——"话音戛然而止,她突然望向沈慕歌身后。
河面雾气忽浓,一艘朱漆官船正破雾而来,船头立着三名雪纱覆面的女子。
船娘脸色骤变,将花束塞进沈慕歌手中:"姑娘快走吧,我这金雪兰可就剩这些了。一会儿官家小姐们来了,可就没有你的份儿了!"
沈慕歌接过花束,看了一眼不远处的官船,旋即离开。
辰时三刻,漱月茶楼已是人声鼎沸。
沈慕歌选了二楼临窗的雅座,一壶"云雾翠"刚沏好,茶烟袅袅间,楼下说书人正讲到沧澜开国君主寻得梦华露的传说。
"要说这梦华露啊——"说书人醒木一拍,"乃天地灵气所化,凡人饮之可延寿百年!"
邻座几名锦衣公子摇扇轻笑,其中一人压低声音:"延寿百年?这东西在皇室这么多年,也没见皇族有人长命百岁!"
另一人急忙制止:"慎言!"
"怕什么?"那人嗤笑,"谁不知道,陛下病重多时,太医院束手无策。"
那人压低声音说道:“昨夜观星台蓝光冲霄,国师大人应当是在推演天机了!”
“非也非也!”桌上的虬髯客压低声,“听闻三皇子从北疆带回的‘血玉珊瑚’,据说能感应梦华露灵气,若真如此,陛下康复不过是早晚的事……”
沈慕歌瞥向皇城方向笑意盈盈,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青瓷茶杯。
苍澜的皇室啊
——是时候该去见那位"老朋友"了。
沈慕歌正凝神沉思,忽然身侧一道阴影逼近——
"哎呀,姑娘当心!"
一名身着锦袍的男子"不慎"撞上桌角,手中茶盏一倾,滚烫的茶水直朝她泼来。
她眸光一冷,身形未动,袖中指尖却轻轻一挑。
"哗啦!"
茶水在半空中诡异地转了个弯,尽数泼在了那男子自己衣襟上。
"你——!"男子气得跳脚,抬头正要怒斥,却在看清沈慕歌面容时陡然变了脸色。
好个绝色佳人!
杏眼朱唇,肤若凝脂,虽是一身素衣,却掩不住那通身的清冷气度。尤其是此刻微蹙的眉尖,更添几分我见犹怜。
"姑娘独坐无聊?"他甩了一把衣衫上的茶水,露出自认风流的笑容,"不如让在下赔罪,请姑娘..."
话音未落,忽觉脖颈一凉。
一柄薄如蝉翼的匕首,不知何时已抵在他喉间。
"再近半步,"沈慕歌轻笑,"你这舌头就不用要了。"
男子僵在原地,冷汗涔涔而下!
"滚。"
她收回匕首的瞬间,男子踉跄后退,撞翻了旁边的桌子才连滚带爬地逃下楼去。
沈慕歌拂袖坐下,却见茶案上多了一方素帕。
帕角绣着一朵将谢的雪兰。
而帕上字迹,熟悉得令她心尖一颤:
"今夜子时,观星台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