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汁漫过海面,咸腥的夜风卷着怡保码头的喧嚣,在浪尖颠簸成零星的吆喝。?k~s¨j/x¢s!.,c′o*m*
货轮锚链撞击声刺破潮湿的黑暗,又被下一波潮涌吞没。
张海侠的轮椅嵌在舷窗的矩形光晕里,苍白指节搭着扶手。
玻璃倒影中,他的眉眼被远处探照灯割裂成明暗两界。
当强光扫过码头时,琥珀色瞳孔会泛起碎金般的光泽,旋即沉入更幽邃的暗色。
那些举着火把监工的剪影,在他眼底扭曲成跃动的鬼魅。
“张瑞朴这道借刀杀人倒是把董灼华算准了。”
“盘花海礁的旧账,今夜的乱子,桩桩件件都是投石问路的石子。”
“他要听的,是你这‘外人’踩上甲板时的回声。”
张海峤笔尖微滞,洇开的墨迹在《南洋商报》头版蔓延。
张海侠的话,细细想来,确实不无道理。
张海峤心里清楚,在张瑞朴眼中,自己的威胁恐怕早己超过了张海侠与张海盐二人。
而这份威胁,归根结底源于张瑞朴对他的不了解,源于那份未知。
张海峤为了回家是铁了心要登上南部档案馆这条船,他和张海盐他们就是一条绳上的蚂蚱,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钢笔尖继续在泛黄的新闻纸上沙沙游走,张海峤收回飘散的思绪,悬腕凝神,新闻铅字渐渐被钢笔线条吞噬。+求.书?帮? .首^发_
南安号的龙骨自油墨间浮凸而起,舱室分布如蛛网蔓延,某个关键节点被他用记号标注。
这间匆忙腾退的一等舱,还带有阳台,落在茶几上的报纸、钢笔倒是便宜了张海峤。
“这是南安号的图纸?”张海盐微微挑眉,眼中满是意外之色。
“嗯,毕竟我也没闲着。”
对作战环境的熟悉,本就是一个异能者的基本素养。
张海峤暗中窥视了不少船员的记忆,经过一番拼拼凑凑,才终于将这图纸绘制完整。
张海峤刚将图纸摊开,张海盐就指着一处地方,在张海峤看到的记忆里是一处防守很严密的地方。
“我在船上撞见个洋鬼子,董灼华的贵客,是个来自M国的考究老物件的白人,叫华尔纳,住在这个地方。”
“他的随从都是退伍军人,个个身强体壮,而且他们带了很多的冲锋枪、火枪、步枪,武器装备十分精良。”
张海盐对于其他人的生死本觉得可有可无,但看到张海侠的态度,猜到他显然是和张海峤做了什么交易,便也把自己知道的信息毫无保留地讲了出来。
张海峤揉了揉太阳穴,是他大意了,不过目前看来,南安号上的局势越复杂,就越有可能浑水摸鱼,这对他们来说或许是个机会。?零~点^墈*书, _追!嶵^辛¨蟑_洁?
张海峤也指向一个位置。
“这里是董灼华的居住地方,但她上船后基本上没有摘过她的沙丽,真面容没人清楚,而且她上船后只和华尔纳的人接触,东方面孔不接触,这次如果不是你,她也不会对上张瑞朴。”
董灼华和德冉、还有张瑞朴这些张家人不一样,张海峤看不透她的记忆,换种说法就是她的记忆像白纸空无一物。
董灼华这个人也很蹊跷。
他现在有些分不清看不见董灼华的记忆,到底是因为她的情况比德冉更严重,还是说她和张家或者张瑞朴有什么渊源?
但是从旁观者的记忆里,张海峤能看出董灼华和张海盐这事有蹊跷,主动方看似是张海盐,可张海盐却全程被董灼华带着走。
张海峤抬起头,目光依次扫过张海侠和张海盐,“张海盐,你得到的特权既是机会也是陷阱,行事一定要万分小心,董灼华绝非善类!”
说完,张海峤忍不住又强调了一遍,“董灼华此人很怪!”
张海盐点头应下,“放心吧,我心里有数。她不是说让我自由出入一些区域吗?我正好可以趁机找找有没有什么线索,说不定能发现她的秘密,以此来制衡她。”
“那你们还是要接着查五斗病?”张海峤看向张海侠,眼中带着询问。
“查!”张海侠回答得斩钉截铁,在他心中,这些日子发生的桩桩件件,无不指向五斗病,这病绝对是所有乱象的源头。
张海盐和张海侠在去槟城调查前分析过,五斗病这玩意肯定不止是一个普通的瘟疫那么简单。
如果是战争对抗,最好地点也该在新加坡,又或者是怡保,但槟城只有橡胶,张海侠的结论是这事情是冲着张瑞朴去的。
在别墅里张海峤挑破街上有人准备暗杀时,两人是更肯定了张海侠的结论。
张海峤确定两人打算后,抬手指向南安号的船舱,脑海中浮现出之前说过的盘花海礁案件:调查后,明朝瘟疫船是五斗病的源头,瘟水则是释放病源的罪魁祸首。
他在心里默默盘算,瘟疫传播途径无非空气、接触、媒介、遗传这西种。
如果槟城瘟疫就是五斗病,那空气和遗传传播这两种途径基本可以排除。
毕竟因为马六甲瘟疫的前车之鉴,上船前,二等舱和头等舱候客区的客人都进行了严格的消毒,还服用了预防药片。
如此一来,就只剩下两种可能性:一是瘟水借助某种媒介悄然登上了南安号;二是以感染五斗病的病人为传染源,通过货物或者人与人之间的接触进行传播。
不管是哪种可能,都绕不开连接着船头船尾三等舱的底舱,那里堆满了货物。
张海峤暗自思忖,如果要彻查五斗病,底舱必定是关键突破口。
“从这里作突破,可能会有收获。”
南安号是厦门最大的客轮,有西百个客位,底舱除了货物也有可能藏人,鱼龙混杂,确实是藏污纳垢之地。
张海侠和张海盐扫视着整个南安号的结构。
张海峤等两人看完后,条理清晰的分析道:“我的建议是,兵分三路。”
他伸出手指在图纸上的底舱位置画了个圈。
“我熟悉南安号结构,可以快速在复杂环境找到线索,去打探底舱再合适不过。”
又看向张海盐。
“董灼华给予的特权,让你可自由出入部分区域,那你调查二等舱和头等舱,能充分利用这一优势。”
最后目光落在张海侠身上。
“德冉他们的目标如果是张瑞朴,一击未成得手的情况下,肯定会忍不住联系德冉询问情况,或者再次下手。”
“不行。德冉身边很危险。”张海盐满脸不赞同虾仔监视德冉这个计划,事实如张海峤所说的话,那德冉就在漩涡中心。
虾仔本就行动不便,这对他来讲过于冒险,别的都好说,可让虾仔涉险他第一个不同意。
张海侠却神色平静,摆了摆手,示意张海盐不必担忧。
张海峤见状,从口袋里掏出一颗糖,递向张海侠,认真地说道:“拿着这个,德冉会以你的性命为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