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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0章 我的花园通阴间

我第一次见到花精灵是七岁那年。.1-8?6,t¢x,t′.\c?o¨www.

"姨姥姥家后院的绣球花会吃小孩哦。"妈妈把行李箱塞进出租车后备箱时,我正蹲在马路牙子上揪狗尾巴草。

我把草茎咬在嘴里:"我才不信呢!"

"去了可别乱跑,上次隔壁王奶奶的孙子在花园迷了路,大家找了三天三夜......"

我冲着后视镜做鬼脸。每次去姨姥姥家,妈妈都要编新故事吓唬我。出租车拐上盘山公路时,我贴着车窗数隧道,数到第七个黑窟窿时,终于看到半山腰那栋白色小楼。

"骁北来啦!"姨姥姥端着竹簸箕站在门口,银镯子碰得叮当响。她身上总带着晒干茉莉花的味道,皱纹里嵌着细碎的花瓣。

我踮脚扒着石砌花坛:"精灵呢?"

"小馋猫。"她往我嘴里塞了块桂花糖,手指点着西边院墙,"太阳落山后可别往绣球花丛钻。"

后院的铁门锈得发红。我蹲在门槛上数着蚂蚁,忽然听见风铃草在唱歌。真的在唱歌!淡紫色的花瓣一抖一抖的,像幼儿园老师弹的风琴。

"姨姥姥!风铃草......"

"那是花精灵在排练。"姨姥姥把晒干的橘皮铺在青石板上,"她们要准备仲夏夜舞会了。"

我咬着食指发呆。夕阳把爬山虎染成金红色时,我看见虞美人丛里闪过半张脸。粉白色的,眼睛像融化的蜂蜜,头发是飘动的花粉。刚要张嘴喊,那东西突然缩进花苞里。

"看到什么了?"姨姥姥往我兜里塞了把松子糖。

"花、花仙子......"

"嘘——"她布满老年斑的手指按在我嘴唇上,"要说花精灵。仙子是山外边人的叫法,咱们这儿的花精可凶着呢。"

那天晚上我做了个奇怪的梦。月光像牛奶泼在窗台上,白天见过的粉白精灵蹲在床头柜上,正用指甲盖大小的梳子打理头发。她的裙子是用牵牛花瓣缝的,每走一步就往下掉露珠。¨吴`4!看?书! .耕~鑫·嶵¨全^

"要来参加舞会吗?"声音像风刮过风铃草。

我裹着被子摇头,忽然闻到烂桃子的味道。精灵的蜂蜜眼睛突然变成两个黑洞,花瓣裙子渗出深红汁液。尖叫卡在喉咙里时,窗外炸开闷雷,我浑身冷汗地坐起来,发现枕头上有片虞美人花瓣。

第二次去姨姥姥家是中考结束的暑假。

铁门上的爬山虎枯了大半,花园里多了丛诡异的粉红色绣球。那些花球大得不正常,像是无数只攥紧的拳头,在风里发出咕叽咕叽的声响。

"千万别碰西墙角那丛绣球。"姨姥姥咳嗽着往香炉插新蜡烛,"去年有人偷折了枝,第二天发现......"她突然闭嘴,往我碗里夹了块腊肉。

半夜我被尿憋醒时,看见窗台上趴着个东西。月光下泛着珍珠白,头发像水草似的飘在空中。这次我看清了——她耳朵尖尖的,锁骨处开着朵蓝色鸢尾花。

"来呀。"精灵的指尖开出一串茉莉,"带你看真正的花园。"

我鬼使神差地推开窗,赤脚踩在露水打湿的鹅卵石上。绣球花的腐臭味越来越浓,精灵突然停在那丛粉红花球前。她的身体开始变透明,声音像卡住的磁带:"找...相...机..."

"骁北!"

妈妈的手电筒光刺破黑暗时,我正站在绣球花丛里。那些肉瘤似的花球蹭着我小腿,花芯里有什么在蠕动。后来我才知道,那晚我的十个脚趾缝里都塞满了湿漉漉的花蕊。

"说了多少遍别碰西墙的花!"姨姥姥用艾草水给我擦脚时手在发抖。铜盆里的水突然咕嘟冒泡,浮出几缕黑色头发。

我盯着姨姥姥衣领里滑出的银链子:"您戴着的吊坠是相机?"

陶瓷茶杯摔在地上。姨姥姥脖子上的挂坠确实是个微型相机,黑漆都磨白了,镜头里凝着团暗红色污渍。

"这是我爷爷留下的。"她混浊的眼珠映着烛火,"当年他说要拍下花精真容......"

“姨姥姥,原来相机真的在你这里。/x?i`n_k′a!n-s′h!u?w,u..*c^o,m_”

“骁北,这相机不能给它们”

窗外的绣球花突然剧烈摇晃,蜡烛噗地灭了。黑暗中响起指甲刮擦木板的声音,我摸到姨姥姥枯枝般的手,发现她掌心有道陈年牙印。

那天夜里我又梦见那个粉白色的精灵,问我要相机……

——

“再不出来我进去了啊!”妈妈在外头拍门。

我蹲在茅厕里搓脚趾缝的花蕊,月光从木板缝漏进来。那些黏糊糊的东西像活过来了似的,顺着脚背往上爬。

我把脚按进茅厕旁边的用来冲厕所的水缸里,突然看见倒影里冒出个蓝裙子精灵。这回她耳朵上别着朵夜来香,眼睛亮得像萤火虫。

“你拿了相机?”她声音带着蜜蜂振翅的嗡嗡声。

我赶紧捂住胸口,相机吊坠是趁姨姥姥做饭时偷拿的。“你咋知道?”

“味道。”她鼻子皱成小核桃,“人类贪心的味道。”

外头传来摔碗的声音。我扒着门缝看,姨姥姥正在香案前发抖,三炷香齐刷刷拦腰折断。

“造孽啊...”她突然扯开衣领,露出锁骨上发光的金色花纹,“骁北!快把相机挂坠放回...”

话没说完,那丛粉绣球突然炸开。拳头大的花球里喷出黑水,藤蔓蛇一样缠住院子里晾衣绳。我亲眼看见晾着的蓝布衫被腐蚀出人脸形状的窟窿。

“跑!”妈妈拽着我往屋里冲。满地都是扭动的花茎,门框上突然垂下个花精灵——这次是坏的。她半边脸开着虞美人,另外半边爬满蜜虫。

“把相机还...给...我们...”烂掉的半边嘴喷出花蜜,甜的齁人。

我攥着相机吊坠的手首冒汗。吊坠突然发烫,镜头里闪过个穿长衫的男人——跟姨姥姥全家福里那个爷爷一模一样。他举着老式相机对准花丛,闪光灯亮起的瞬间,花精们突然发出尖叫。

“你爷爷当年不是被花精害死的。”我后背抵着门板大喊,“他拍了不该拍的东西!”

整个屋子突然静了。缠在梁上的藤蔓停住,姨姥姥慢慢转过头:“你怎么知道的?”

我把相机举过头顶。月光穿过铜镜头,在天花板上投出晃动的影像——穿长衫的爷爷在花园里狂奔,身后追着团发光的雾。最后一张照片是他把相机塞进地砖缝,然后整个人被花藤拖进地底。

“相机里存着绣球花精的魂。”烂脸精灵突然开口,声音正常了,“人类偷走它们的魂,花园就要吃人。”

姨姥姥一屁股坐在地上,衣襟里掉出本泛黄的家谱。我捡起来一看,最后一页画着个相机图案,底下有行小字:“借灵三年,还魂百年。”

妈妈突然指着窗外尖叫。那丛粉绣球正在融化,花汁渗进青石板缝,整个院子地面开始起伏。无数骷髅手从土里钻出来,指缝里开满虞美人。

“爷爷当年借了花精魂去给病重的的奶奶续命。说好三年就还,结果爷爷食言了,花精魂被留在了奶奶身体里,还不回去了……”

蓝裙精灵突然冲进来,翅膀碎得像破玻璃:“结界年限到了,要塌了!把相机浸到井里,才能暂时护住结界!”

我被推着往院跑,脚踝突然刺痛。低头看见金色花纹从皮肤底下浮出来,跟姨姥姥锁骨上的一模一样。骷髅手抓住我脚脖子往土里拽,腐臭味呛得睁不开眼。

“接着!”姨姥姥把家传银镯子扔过来。镯子套上手的瞬间,相机吊坠突然射出金光。那些骷髅手像被烫到似的缩回土里,我趁机冲到井边。

井水黑得跟酱油似的。相机吊坠刚沾水,井底就像有婴儿哭。水里冒出个花苞,里头裹着个干瘪老头——跟照片里的爷爷长得一样。

“把...魂...还给花精……”老头眼皮突然睁开,眼窝里开满风铃草。

蓝裙精灵突然抢过相机扔进井里。井水沸腾着变成彩虹色,地面震动停了。那些骷髅手开出的虞美人开始凋谢,花瓣落地变成萤火虫。

“契约达成了,它同意了”精灵翅膀重新长出来,比之前更闪亮,“但是...”

我脚踝的金纹突然发烫。井里升起个水晶似的花苞,里头飘着个新相机。

“因为绣球花精一魂被夺,它要吃人,现在它同意以你之魂,守护花精!”精灵指尖点在我和姨姥姥之间,“你们愿意么?”

姨姥姥突然抓起一把土按在锁骨金纹上:“我这把老骨头撑不了几年。骁北,这镯子你戴好...”

“我不干!”我往后退撞到香案,“我要回城里考高中!”

妈妈突然给了我一耳光。她脖子上不知什么时候也出现了金纹,比我们的都淡。

“你以为我为啥会带你来?”她嘴唇咬出血,“咱家闺女满十三就得来试灵。我当年试灵失败...是我们欠花精的……”

话没说完,井里突然伸出花藤捆住我手腕。水晶相机飘到眼前,镜头自动对准我眼睛。

“看好了!”蓝裙精灵突然放大十倍,翅膀扇出花粉旋风。花粉凝成画面——如果我不当守园人,整个镇子会被疯长的花淹没。如果当,就得像姨姥姥一样困在老宅一辈子。

“能网购不?”我嗓子发干。

精灵翻了个白眼:“每月十五要给花精剪脚指甲。”

最后我还是摸了水晶相机。刹那间满院子花都开了,每朵花里都站着个小精灵朝我鞠躬。脚踝金纹变成手链缠在腕上,井里咕嘟咕嘟冒出个智能手机。

“这啥?”我戳着手机屏。

蓝裙精灵钻进我衣兜:“现代守园人专用,能监控花粉浓度。记得五星好评啊!”

现在每次月圆夜,我都能看见阳台上蹲着等剪指甲的花精。上周数学考砸了,她们还组团给我跳加油操。就是花粉过敏有点烦,不过总比被绣球花吃了强。

姨姥姥说等我高考完正式接班,不过我看她最近在淘宝买无人机,估计是想搞现代化巡园。妈妈锁骨上的金纹淡得快看不见了,倒是我妹最近总盯着后院发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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