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行人踩着枯枝碎叶穿过密林时，山风正卷着松涛往耳里钻。+x.i!a/o~s′h￠u\o\h?u·.~c!o,m+

郭清走在最前，腰间贝壳随着步伐轻撞大腿，凉意顺着布料渗进皮肉——那是江阿婆说的“认主“，此刻倒像根细针，一下下戳着他后颈的血脉。

青螺山的轮廓在月夜里愈发清晰，山脚下那个黑洞洞的洞口终于露出真容。

最先停下脚步的是柳如烟，她的桃木剑忽然震颤起来，剑穗上的铜钱串子叮当作响：“有东西在看我们。“

众人抬头。

洞口两侧各立着一尊残破石像，左边那尊缺了半张脸，右边的断了手臂，可眉眼间的弧度却让郭清喉头一紧——和他昨夜梦里反复出现的旧神，像到连眉骨的褶皱都分毫不差。

“这石像......“他伸手想去触碰，指尖离石面还有三寸，忽然一阵刺痛从心口传来。

贝壳在掌心发烫，金纹顺着血管爬到手腕，像道活过来的锁链。

“别看！“老孙头的烟杆“啪“地敲在他手背，老人举着火把凑近石像，火光映得石面裂痕泛红，“这是镇灵像，专锁邪祟怨气。

可你看这脖颈——“他用烟杆尖挑起一缕蛛丝，“五十年前封洞时我亲手系的朱砂绳，现在连灰都不剩。“

火把往地面一照，众人这才发现洞口前的青石板上有道淡青色裂痕，像条被撕断的蛇。“当年的封印阵......“老孙头的声音发颤，“失效了。“

潮湿的霉味突然涌进鼻腔。?_§如°<:文\网& ￡!首-?§发t+±

吴二狗的竹篓“咚“地砸在地上，他踉跄两步扶住洞壁，额角纱布渗出的血珠顺着下巴滴进衣领：“它在......它在笑。“他的瞳孔幽蓝翻涌，像两盏被风吹得忽明忽暗的灯，“它说等了太久，等得骨头都要烂了。“

柳如烟的桃木剑“唰“地出鞘，剑尖直指吴二狗心口：“你被脏东西缠上了？“

“不是缠。“吴二狗突然笑了，那笑带着孩童般的天真，可嘴角却咧到耳根，“是我本来就是......“

“走！“郭清抓住他后领往洞里拽。

贝壳烫得他掌心发红，金纹已经爬上小臂，他能听见血脉里有个声音在喊：进去，必须进去。

洞穴越往里越窄，岩壁渗出的水珠顺着指尖往下淌，像谁在暗中掉眼泪。

吴二狗突然顿住，后颈的汗毛根根竖起：“到了。“

话音未落，四壁腾起幽蓝荧光。

众人抬头，只见原本光秃秃的岩壁上浮现出斑驳壁画——最上边是戴羽冠的人类跪在神坛前，捧着心脏大小的明珠；中间的旧神身披金袍，指尖点过跪在地上的凡人，被点中的人额头浮现和郭清心口一样的金纹；最下边的旧神却被无数锁链穿透胸膛，他仰天长啸，金袍崩裂成碎片，神魂像被扯碎的星子，散进人间。

“这不是神庙。“柳如烟的声音比岩壁还凉，她伸手触碰壁画上的锁链，指尖刚碰到石面，蓝光突然暴涨，“是囚牢。/比1奇&中?@文2!网?\> ?#追!\最[,/新/×?章>^<节??\“

“你们不该来这里。“

阴冷的女声从背后响起。

郭清转身时带起一阵风，吹得火把忽明忽暗——失踪多日的小翠正站在他们来时的路上，湿哒哒的粗布裙滴着水，发梢还粘着水草。

她的眼睛直勾勾盯着众人，可嘴角却扯出个诡异的弧度，“归途尽头，不容凡人踏足。“

周九娘往前迈了半步，腰间的药囊蹭着大腿。

她伸出手，掌心是颗裹着朱砂的糯米：“小翠？

阿娘给你煮了你爱吃的糖粥，跟我回家好不好？“

“小翠？“那声音笑了，带着金属刮擦般的刺耳，“她的魂早被江水泡烂了。

我是祂的一部分，是祂留在人间的......“话没说完，小翠突然捂住嘴，指缝间渗出黑血，“走！

趁祂还没醒......“

“砰！“

老孙头的青铜灯盏砸在地上，灯油溅开的瞬间，火光映出小翠脚边的水痕——那不是普通的水，泛着诡异的青黑，正顺着石缝往郭清脚边爬。

“后退！“郭清拽着柳如烟往旁闪，金纹已经爬到脖颈，他能清晰听见自己的心跳声，“她被江怪附身了？

可江怪不是沉底了吗？“

“不是江怪。“吴二狗突然抓住他手腕，幽蓝瞳孔里映着小翠脚下的水痕，“是旧神。

江怪是祂的血，是祂的骨，是祂碎在人间的......“他突然剧烈咳嗽，指缝间渗出的血珠落在水痕上，青黑水突然“嘶“地缩回小翠脚下。

“走！“小翠的声音突然拔高，像是两个声音在同时说话，“再往前，你们都会变成......“

“轰！“

前方传来石块滚落的声音。

众人抬头，只见一道刻满符文的石门横在洞穴尽头，门楣上的兽首浮雕正滴着黑褐色液体，像在流眼泪。

老孙头弯腰捡起灯盏，手却止不住发抖：“这是......守墓门。

当年笔记里说，旧神墓门有三重锁，第一重是命，第二重是血，第三重......“他没说下去，因为郭清已经走到门前，正闭目触碰门纹。

“以血为钥，以魂为引。“郭清突然开口，声音像被人掐着喉咙挤出来的，金纹从脖颈爬上脸颊，“这是旧神说的。“

“你疯了？“柳如烟的剑指向他心口，“谁知道这是不是陷阱？“

“四喜还在等我们回去。“郭清扯开衣襟，露出心口金纹，“我祖母的血契，我阿爹的血契，现在轮到我了。“他掏出随身短刀，刀刃划过指尖的瞬间，鲜血溅在石门中央的凹痕里。

石纹突然亮起红光。

众人后退两步，只见石门上的符文像活过来的蛇，顺着血迹游走。“咔“的一声轻响，门轴转动的声音震得岩壁落灰，露出一条向下延伸的石阶，石阶尽头是更浓的黑暗。

“走。“郭清擦了擦指尖的血，金纹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退，“不管里面是什么，总要有人看个清楚。“

石阶比想象中长。

周九娘的银针始终捏在掌心，柳如烟的剑穗被冷汗浸得发沉，吴二狗的竹篓里传来细碎的响动——他出门前塞了把四喜的拨浪鼓，此刻正随着步伐“咚咚“响。

当众人踏上最后一级石阶时，霉味突然散了，取而代之的是种清甜的香气，像碾碎的艾草混着松脂。

大殿中央矗立着半座神像，仅剩的半张脸与洞口石像如出一辙。

神像下方的石台上，一块刻满古字的玉简正散发着微光。

“这是......“周九娘摸出随身铜铃，轻轻一摇，铜铃发出清越的“叮“声。

玉简突然浮起，表面的古字开始流动，最终凝聚成一段影像——

身披金袍的旧神被九根锁链穿透胸膛，锁链另一端系着九座浮在云端的城。

旧神仰天大吼，金袍崩裂成星屑，他的神魂被锁链扯成碎片，散向人间。

最后一幕是他的眼睛，带着不甘与悲怆，直直望进郭清的瞳孔。

“原来......“郭清的声音哑得像生锈的刀，“祂并非自愿沉眠。“

“轰——“

地面突然震动。

众人踉跄着扶住岩壁，只见玉简“啪“地碎成齑粉。

神像背后的阴影里，一道黑影正缓缓凝聚，像团被风吹散又重新聚起的墨。

吴二狗突然抓住郭清的手腕，他的瞳孔不再幽蓝，而是恢复了常人的黑：“快走......祂要醒了......“

但已经来不及了。

黑影凝聚的速度越来越快，郭清甚至能听见其中传来锁链碰撞的轻响——和影像里捆住旧神的锁链，一模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