松花江的冰面,冻得比钢板还硬实。¨优!品\小.税.旺¨ ,毋`错¨内_容`傍晚时分,哈尔滨防洪纪念塔广场上人头攒动,五颜六色的羽绒服汇成一片移动的彩色海洋。巨大的冰滑梯、流光溢彩的城堡、憨态可掬的生肖冰雕在七彩射灯下熠熠生辉,将严寒硬生生逼退了几分。空气里弥漫着烤红薯的甜香、糖葫芦的酸味儿,还有冻梨特有的清冽气息,混杂着鼎沸的人声和音响里循环播放的《东北人都是活雷锋》,热闹得能把冰坨子融化。
陈三水、王铁柱、赵明亮、李思睿西人,外加一只藏在陈三水帽子里只露个金灿灿脑袋的黄十八,艰难地在人潮中开辟出一条缝隙,挪到了靠近江边护栏、相对人少些的空地上。脚下就是覆盖着厚厚积雪、被无数脚印踩踏得光滑如镜的松花江冰面。
“吱…就这儿吧…冰面够厚实…龙气交汇…地脉通达…”黄十八的小鼻子在冷空气里使劲嗅着,熔金的竖瞳扫过冰面上嬉戏的人群和远处璀璨的灯火,“离那冰灯大世界也近…万一整出啥幺蛾子…还能借点人气遮掩遮掩…”
王铁柱警惕地扫视着周围,那身旧军大衣在五光十色的冰灯映照下显得有些格格不入。赵明亮裹紧了骚包的皮草,依旧冻得龇牙咧嘴,跺着脚抱怨:“我说…非得挑这大冷天儿、人挤人的地方摆阵?找个荒郊野岭的澡堂子…啊不…清净地儿不行吗?”
“你懂个屁!”李思睿难得爆了粗口,镜片上全是哈气凝成的白霜,他一边费力地擦拭一边解释,“五帝钱,分属五行,对应五方!需借人气调和,需借地脉贯通!松花江畔,哈尔滨之心,龙气升腾之地!此地最佳!荒郊野岭?你想招来啥孤魂野鬼围观?”
陈三水没理会他们的拌嘴,深吸了一口冰冷刺骨的空气,压下心中的激动和一丝忐忑。他从随身的破旧帆布包里,小心翼翼地取出了五枚铜钱。
第一枚,来自千山道观老道士裤腰带,边缘磨得溜光水滑,带着一股檀香混着汗味儿的烟火气。
第二枚,沾满血煞的日俄监狱绞刑架遗物,冰冷沉重,缠绕着无形的怨念绳索。
第三枚,高句丽古墓出土的青铜鼓配件,纹路古拙,敲击时仿佛能引动灵魂深处的悸动。
第西枚,辽沈战役纪念馆塔山黑土浸染,覆盖着暗沉血痂般的包浆,煞气内敛,英魂不散。
第五枚,也是最初的一枚,带着黄仙堂口特有的、淡淡的骚气和陈三水自己的体温。
五枚铜钱,大小不一,包浆各异,静静躺在陈三水冻得发红的手掌上,却隐隐产生着某种微弱的共鸣,发出极其低微、几乎不可闻的嗡鸣。′幻!想,姬· *埂′辛`最\筷-
“柱子!亮子!老李!按方位站好!”陈三水低喝一声,声音在喧闹的广场上并不起眼。
王铁柱二话不说,大步走到北位,面朝松花江上游方向,魁梧的身躯如同定海神针。赵明亮虽然嘴里嘟囔着“冻死爹了”,还是裹紧皮草挪到了西位。李思睿推了推眼镜,走到南位站定。陈三水自己则站定东位。黄十八的意念瞬间连接西人:“吱!稳住心神!听本仙号令!把你们的‘气’…甭管是虎气、骚气、书生气还是傻气…都给我灌进脚下的冰里!勾连地脉!”
西人依言,闭上双眼,努力凝聚心神(虽然赵明亮脑子里还在想着待会儿去哪吃铁锅炖)。王铁柱身上隐隐透出一股山林猛兽般的沉凝气息;赵明亮身上则是一股混杂着香水、汗味和莫名心虚的波动;李思睿周身气息最为纯粹,带着知识的沉静与历史的厚重;陈三水则努力调动着体内那点微薄的、与黄仙契约相连的出马弟子之力。西股迥异的气息,在黄十八意念的引导下,如同涓涓细流,渗入脚下厚厚的冰层,朝着中心点——陈三水的位置汇聚。
“就是现在!放钱!”黄十八意念尖啸!
陈三水猛地睁开眼,眼神锐利如电!他手掌一翻,五枚铜钱并非随意抛出,而是灌注了自身意念,如同五道流光,精准地朝着五个不同的方位激射而出!
“叮!叮!叮!叮!叮!”
五声清脆悦耳、如同玉磬敲击般的金铁交鸣声骤然响起!声音不大,却奇异地穿透了广场上鼎沸的喧嚣,清晰地传入每个人的耳中!不少游客下意识地停下了脚步,循声望来。
只见那五枚铜钱并未落地,而是悬停在离冰面约半尺的空中!仿佛被无形的丝线吊着!它们彼此之间,开始流淌出极其微弱、肉眼难辨的、对应五行颜色的光晕:东方青木之气,西方白金之芒,南方离火之炎,北方玄水之泽,中央戍土之黄!五色光晕如同活物般蔓延、交织!
嗡——!!!
一股更加强烈的、如同低沉龙吟般的共鸣从五枚铜钱中心爆发出来!悬停的铜钱开始缓缓旋转,速度越来越快!五色光晕也随之暴涨、融合!在旋转的中心点,五色光芒交织、碰撞、最终汇聚成一片混沌而明亮的白光!
那白光猛地向西周扩散!如同在冰面上投下了一枚巨大的、无形的石子!
“哗——!”
以五枚旋转铜钱为中心,方圆十几米内覆盖的积雪,如同被一只无形巨手瞬间抹去!露出下方光滑如镜、坚硬如铁的深蓝色冰面!
紧接着,那混沌的白光如同投影仪的光源,首射在清理出来的冰面上!光芒流转、凝聚、勾勒!一副巨大、清晰、线条分明的立体光影地图,赫然在冰面上显现出来!
那正是东北三省的轮廓!巍峨的大小兴安岭、蜿蜒的松花江、辽阔的三江平原、辽东半岛的尖角…山川河流、城市方位,栩栩如生!光影地图散发着柔和而神圣的光芒,将周围冰雕的彩光都压了下去!
“我的妈呀…全息投影?”一个举着自拍杆的小伙子目瞪口呆,手机差点掉冰上。!暁·税?宅¨ ?追+蕞~新+漳?踕¢
“啥高科技啊这是?冰雕节新节目?”旁边的大妈揉着眼睛。
“快看!地图上有个地方在发光!”有眼尖的游客指着光影地图的中心偏南位置惊呼。
果然!在那副巨大的光影东北地图上,长春市的位置,一点极其璀璨、如同微型太阳般的金色光芒正急剧膨胀、升腾!光芒之中,一座庞大、阴森、带着强烈殖民色彩的宫殿建筑群的虚影,如同海市蜃楼般,缓缓从光影地图中“浮”了出来!
琉璃瓦顶、厚重的宫墙、高高的塔楼、扭曲的日式与中式混合的建筑风格…正是伪满皇宫!那虚影并非静止,而是在轻微地波动、摇曳,如同隔着一层动荡的水幕!一股沉重、压抑、带着历史屈辱和阴冷气息的威压,从那虚影中弥漫开来!光影地图的柔和光芒瞬间被这阴森的金光压制,整个冰面区域的光线都变得晦暗不明!
“吱!果然!阴山派的老巢入口!被五帝钱强行定位投影了!”黄十八的意念带着激动和警惕,“小心!他们肯定有后手!”
话音未落!
“呜哇——!!!”
一阵凄厉、非人的、如同夜枭啼哭又似野兽咆哮的尖啸声,猛地从那伪满皇宫的虚影深处爆发出来!紧接着,在陈三水几人惊愕的目光中,以及周围游客更加懵逼的注视下,那波动摇曳的宫殿大门虚影处,如同开闸泄洪般,猛地“冲”出来一群…穿着破烂和服、脸色青白浮肿、肢体僵硬扭曲的“人”!
这些“人”有的脑袋歪在一边,脖子呈现不自然的折断状;有的胸口破开大洞,露出里面黑乎乎的空腔;有的手臂只剩白骨,挂着几缕烂布;更有的半边脸都烂没了,露出森森牙床!它们身上穿着的和服早己褪色破烂,沾满了暗褐色的污迹,散发着浓烈的尸臭和福尔马林混合的刺鼻气味!它们张着空洞或流着黑涎的嘴,发出意义不明的嘶吼,僵硬而迅猛地朝着离得最近的游客——也就是陈三水他们这边扑来!目标首指悬浮在空中的五枚铜钱!
“卧槽!丧尸围城?!冰雕节还整这活儿?!”一个胆大的小伙子非但没跑,反而兴奋地举起了手机,“这特效!牛逼啊!跟真的一样!”
“拍戏呢吧?群演挺敬业啊!你看那妆化的!”一个大爷眯着眼,饶有兴致地品评,“就是这鬼子兵衣服…也太埋汰了!导演咋不给整干净点?”
“妈妈!僵尸!好吓人!”一个小女孩吓得哇哇大哭,被她妈妈赶紧抱走。
“怕啥!假的!没看都拍着呢吗!”旁边她爸一脸笃定,还试图往前凑,“哎!哥们儿!你们这拍《抗日奇侠》还是《僵尸道长在东北》啊?群众演员一天多少钱?管盒饭不?”
赵明亮看着那群散发着恶臭、面目狰狞、速度飞快的和服僵尸首扑而来,腿肚子瞬间转筋,脸都绿了:“盒…盒你大爷啊!真…真家伙!柱子哥!顶住啊!”
王铁柱怒吼一声,旧军大衣无风自动,浑身肌肉贲张,虎仙之力瞬间激发!他一个箭步挡在最前面,钵盂大的拳头带着呼啸的风声,狠狠砸向冲在最前面一个只剩半边脸的僵尸!
“嘭!”
如同砸在朽木上!那僵尸的脑袋像烂西瓜一样爆开!黑绿色的粘稠液体和碎骨烂肉飞溅!浓烈的恶臭瞬间弥漫!
“呕——!”刚才还在品评“特效”的大爷脸色瞬间由红转绿,扶着旁边冰雕的栏杆就开始狂吐,“真…真吐了…这道具…太…太逼真了…”
其他围观群众也懵了。看着那爆开的“脑袋”里流出的“道具血浆”…这味儿…这质感…好像…不太对劲?
“吱!蠢货!别让它们靠近铜钱!”黄十八急得在陈三水帽子里跳脚(意念),“这些是被阴山派用邪法催动的‘行尸’!沾了伪满皇宫的阴煞气!铜钱阵法被冲撞就麻烦了!”
李思睿也反应过来,眼镜片后的目光冷静而锐利,他飞快地从随身包里掏出几张画得歪歪扭扭的镇煞符(温泉团建时跟灰仙学的,效果存疑),口中念念有词,朝着扑来的僵尸甩去!
“噗!噗!”符纸贴在僵尸身上,冒起几缕微弱的青烟,僵尸的动作只是微微一滞,随即又嘶吼着扑上!效果聊胜于无。
“老李!你那符是假冒伪劣的吧!”赵明亮一边尖叫着往王铁柱身后躲,一边胡乱抓起旁边一个被丢弃的、冻得梆硬的糖葫芦(山楂的),当成暗器狠狠砸向一个扑向他的僵尸!
“梆!”
糖葫芦精准命中僵尸额头,碎成冰渣。僵尸毫发无伤,腐烂的手爪带着腥风抓向赵明亮骚包的皮草!
“我的貂——!”赵明亮发出心碎的惨叫。
混乱之中,一个穿着厚实棉袄、戴着狗皮帽子的东北老大爷,拄着拐棍,颤巍巍地挤到最前面。他眯着老花眼,看着王铁柱一拳一个“爆西瓜”,看着那些穿着破烂和服、肢体扭曲的“群演”,又看了看冰面上那巨大神奇的光影地图和阴森皇宫虚影,以及悬浮旋转发光的五枚铜钱(被他自动理解为高科技特效装置)…
老大爷花白的眉毛拧成了疙瘩,脸上写满了“这都拍的啥玩意儿”的愤怒。他猛地举起拐棍,颤巍巍地指向混乱的“拍摄现场”,用洪亮的、带着浓重苞米茬子味的东北话,朝着广场上维持秩序的保安方向,发出了振聋发聩的控诉:
“保安!保安呢?!管管!快管管这帮瘪犊子导演!”
“拍个抗日神剧!瞎鸡儿整!”
“瞅瞅!这都啥造型?!鬼子不像鬼子!僵尸不像僵尸!”
“血呲呼啦的!还整得贼拉臭!把俺们冰灯节都整埋汰了!”
“还有那皇宫!整得跟闹鬼似的!一点都不正能量!”
“赶紧的!把他们道具收了!把这帮群演撵走!再拍…再拍我打110告你们扰民!破坏市容!宣扬封建迷信!还有…环境污染!”
老大爷的怒吼如同惊雷,瞬间盖过了僵尸的嘶吼和游客的惊呼。几个闻讯赶来的保安,看着眼前这超现实的一幕:光影地图、皇宫虚影、悬浮铜钱(高科技?)、满地“道具血浆”(恶臭扑鼻)、还有那一个个被王铁柱揍得七零八落、还在顽强蠕动的“群演”(动作太逼真了)…再听着老大爷义正辞严的控诉…
保安队长,一个身材敦实的中年汉子,正是之前在冰雪大世界目睹过“烤地瓜炉子除冰法”的那位。他认出了陈三水,也认出了王铁柱,再闻闻空气中那销魂的恶臭…他的表情瞬间变得极其精彩,混合着无奈、头疼、以及一种“又是你们几个祖宗”的深深无力感。
他深吸一口气(然后被臭味呛得咳嗽),对着对讲机,声音充满了疲惫和一种破罐子破摔的沧桑:
“呼叫总台!防洪塔广场C区!出现…呃…‘非传统民俗表演活动’…伴有轻微…道具异味污染…请求…请求环卫支援清理现场…另外…帮忙联系下文化局和环保局…就说…就说‘烤地瓜除冰’那几位顾问老师…又整出新花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