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期天的午后,阳光灼烈,空气稠密得像凝固的糖浆。`第`一\墈`书^惘\ _已¢发?布~蕞¨欣,漳*洁.城东老城区,这栋挂着“生物主题社区文化中心”牌子的五层灰白色小楼,像个被遗忘在高温炉里的旧零件。空调外机在墙壁上嗡嗡作响,吐出裹着尘灰的热浪。
我站在一尘不染的玻璃旋转门外,汗水沿着鬓角滑下,在T恤领口洇开一小片深色。胸腔里像塞满了吸饱水的海绵,每一次呼吸都沉重发闷。手指蜷着,手机屏幕还停留在那个一小时前收到的、简洁到冷酷的定位信息界面——“三楼阅览室C区隔断。门禁己设。”
没有寒暄,没有多余符号。一个纯粹的坐标。像实验台上被精准摆放的试剂瓶。
推开厚重的玻璃门,冷气如同冰刀般劈头盖脸砸下来,激得皮肤瞬间起栗。一楼大厅空旷安静,只有管理员模糊的低语和书籍翻动的细微沙沙声沿着高高的天花板回荡。这种空旷带来的不是平静,而是一种被无形目光注视的窒息。踏上大理石铺就的冰冷楼梯台阶,笃、笃、笃……脚步的回声在空寂的楼梯间里被无限放大,敲在紧绷的神经上。
三楼。指示牌清晰地指向“生物阅览区”。厚重的橡木门半掩着,门上贴着的“C区”纸牌字体工整得如同一份标准化标签。透过门缝,只能看到里面一排排高耸、沉默的暗色书架,形成一条条阴冷的通道。
心脏在肋骨后面擂鼓。喉咙深处涌上干涩的铁锈味幻感。深吸一口气,指尖发凉,我推开了门。
冷气更重了。带着旧书纸张和木质家具特有的清冽气味,还有一丝……极其干燥、如同刻意维持的恒温箱一般的空气质感。日光灯管均匀地洒下苍白的光线。一排排高大的书架如同森立的墓碑,切割出狭长而深不见底的通道。安静。绝对的安静。连外面空调的嗡鸣都被隔绝在外,只能听到自己血液冲刷耳膜的奔涌声。
就在这片压抑得令人心悸的书林墓穴深处,靠窗位置,一个身影背对着门口端坐着。
暗红色的高背椅,旁边是厚重的、泛着幽暗光泽的橡木书桌。窗外炽烈的阳光被厚重的窗帘滤去了所有热力和活力,只剩一层惨淡的白光铺在她周围。¨兰`兰·蚊\血¢ ¨醉.芯!漳\洁?埂-新*筷*她整个人仿佛沉在深海的静水之下。
夏凉。
她穿着一件烟灰色的无袖针织背心,紧身款,流畅而紧绷地勾勒出肩胛骨到腰线的精瘦轮廓。裸露出来的手臂线条紧实有力,皮肤在冷光下泛着没有暖意的瓷白。下身是一条深蓝色的运动长裤,裤脚收束在脚踝上方一小段距离,露出底下包裹的——
纯白色运动短袜!
袜筒很短,紧紧圈住脚踝骨下方最纤细的那道肌腱弧线,如同两道纯净无瑕的标签箍。袜口上方勒压出的印记如同完美的圆规画线。赤裸的脚踝肌肤像冰冷无光的象牙,从袜筒上缘延伸向下,没入一双同样是纯白色的、低帮帆布鞋中。鞋面一尘不染,白色的帆布和下方同样纯白的、紧绷的袜面在鞋口处形成一小截绝对分明的、只有几毫米宽的肤色间隙带。
整个背影像一块在冷库中定型、不会呼吸的标本。只有她手中那支笔的尖端,在摊开的厚厚资料书页上平稳地、规律地划过,留下清晰得令人窒息的沙沙声。
我停在距离她几米外的通道入口,感觉自己的每一次心跳都在干扰这片被刻意凝结出的寂静。
咯——
笔尖划过最后一个字符,极轻微却无比清晰的纸页摩擦声响起。在绝对的安静中,像一根针落在镜面上。
沙沙声戛然而止。
她没有回头。
但我全身的寒毛都瞬间倒竖起来,如同感受到顶级捕食者骤然锁定的冰冷视线!
时间凝固了三秒。或者说,是被高压强行压缩。
然后,那只握着笔的手极其缓慢地、平稳地抬了起来。手肘搁在桌沿,手腕悬空。没有回头,只是将握笔的手掌摊开——一个无声的指令。
掌心向上。五指纤细,骨节分明得近乎冷硬。指尖在冷光灯下呈现出没有血色的白。
空气沉滞得像水银。喉咙里的干涩感堵得几乎无法呼吸。我僵硬地迈动脚步,鞋底踩在厚厚的地毯上,发出沉闷到被吸收大半的噗噗声。/k?a*n^s`h-u_y.e~.¢c*o?m_心脏在胸腔里疯跳,每一次搏动都牵扯着前天被斥为“污染源”的耻辱和此刻深入未知领域的恐惧。
几步的距离仿佛无限漫长。最终停在书桌侧后方半步的位置。目光无法克制地再次扫过那双纯白的鞋口、袜口,以及那一小段绝对干净的肤色脚踝肌肤。在如此近的距离,仿佛能感受到从这双绝对洁净的足踝上散发出的、如同液氮般的冷意。
我从背包夹层里摸出那个封好口的牛皮纸文件袋。指尖冰凉,带着微微的汗湿。我犹豫了半秒,递向那只悬在半空的、掌心向上的手——那个无声却不容拒绝的容器。
她依然没有侧头看我一眼。悬在空中的那只手精准而迅捷地向下一落,手指如同手术台上的金属镊子,瞬间攫住了文件袋的一角!
动作幅度极小,力道却异常稳定。纸张在紧绷的指尖下发出轻微而冰冷的抗议声。
文件袋被稳稳地夹取。那只手随即收回,悬空置于厚厚的书本上方。她的指尖带着一种奇异的专注力,开始缓慢地、极其精密地探索那粗糙牛皮纸袋封口上的每一个细小的压痕、折角和胶水粘贴的缝隙。每一次触探都像是在分析一件未知物种的标本表皮纹理。
几秒后。
刺啦——
一道极其短促、却又无比尖锐刺耳的撕纸声!如同冰冷的刀片骤然划过干涸的河床!
没有借助任何工具!仅凭指尖精密的力道掌控和角度的调整,坚韧的牛皮纸封口从最薄弱的胶接点被瞬间撕开!裂口边缘锐利齐整得像激光切割!这绝对的力量掌控感和残酷的撕扯声,让我的背脊瞬间窜过一阵电流般的冰冷麻意!脸颊不受控制地僵硬绷紧。
文件袋里的打印纸被抽了出来。带着实验室消毒过的无菌纸特有的、凉而脆滑的质感。
纸张平摊在厚重的橡木桌面上。窗边惨淡的白光清晰地打在纸面上。
然后,她终于动了。
那烟灰色背心里挺首的脊背缓缓后靠,倚进暗红色的高背椅深处。整个动作流畅无声,如同冰山在水下优雅而沉重地滑移。她的脸终于离开了书本堆砌的屏障,在昏暗与惨淡光线的交界处显现出来。
头发松松地挽在脑后,露出光洁饱满的额头和毫无瑕疵的脸颊轮廓。那双眼睛……像是浸泡在福尔马林液中数年的玻璃珠,冰冷、坚硬、没有一丝情绪的涟漪残留。没有任何属于人类好奇、探究或判断的光泽,只纯粹地倒映着惨白光线下摊开的纸张和……距离她不到两米的僵硬人影。
“你昨晚整理的?”
声音很轻,质地却如同冰棱相互摩擦,刮在耳膜深处。
她开口了,目光从文件上抬起,终于真正地落在我脸上——不是看,是定点扫描。语气里听不出疑问,只有绝对的审视。
“……是。”喉咙发紧,这个单字差点卡在喉咙里,“参照了图书馆那篇北疆植物光合效率的论文结构……”声音干涩得像在摩擦砂纸,尾音因为持续的紧张而微微颤抖,一丝无法抑制的鼻音泄露出来。
那双冰冷的玻璃瞳孔在惨淡的光线下微微收缩了一瞬。极其细微!却像捕捉到了什么重要参数波动!
她身体又极其轻微地后靠了一点,更彻底地沉入椅背暗红柔软包裹中,像某种静待猎物的生物收拢了所有无用的枝节。视线锁定在我脸上,像两根嵌入视觉神经的冰针。
“数据。”她打断,声音更低沉了一点,带着一种不容置辩的磁性和……令人心头发毛的重量感,“你的心跳频率——在递给我文件的时候,平均提高了18%。”
她陈述着这个事实,毫无感情波动。指尖优雅地抬起,轻轻点了点摊在桌面上的打印资料首页标题——“非模型依赖性光合作用效率分析”。
“呼吸紊乱系数增加。”她的目光扫过我下意识握紧的拳头,以及因为持续紧张而微微弓起的肩膀线条,像在用眼睛记录肌肉抽搐的轨迹。“躯干前倾角稳定值超出预设区间。”
每一个字都像一块冰投入滚油!瞳孔因为震惊和羞耻骤然收缩!脸颊上的血瞬间褪去又猛地涌回,火烧般滚烫!她在分析什么?!心跳?!呼吸?!站姿角度?!像在给一只小白鼠贴满电极片!那厚厚的研究总结在她眼中难道是用来测量我这个“附属变量”性能的参照基板?!
“我……我只是……”辩解的话冲口欲出,却被那双彻底无机质的玻璃眼珠堵死。声音卡在喉咙里,像被冻硬的鱼刺。
就在这时!
夏凉忽然动了!
如同假寐的猛兽被最后一个参数唤醒。她身体猛地前倾!暗红的椅背被瞬间遗弃!烟灰色背心紧裹的上身几乎要隔着桌子完全探压过来!动作之快,带起一股冰冷干燥的气流!桌上摊开的纸页被风卷起一个角!
瞳孔骤然缩成针尖!身体出于本能向后急退了小半步!
哐!
后脚跟猝不及防撞在了身后一个异常沉重坚固的金属书立底座尖锐棱角上!剧痛从脚跟瞬间刺穿脊椎!毫无防备之下,身体完全失去平衡,猛地向后倒去!
完了!
这个念头炸开的瞬间,一只手!
一只冰冷、纤瘦、骨节分明的手!
带着绝对的非人速度和恐怖精准度!如同从实验室液氮池里伸出的铁爪!瞬间攫住了我剧烈晃动的右手手腕!
指尖如同带倒钩的冰冷铁钳,猛地嵌入皮肉!骨头几乎在下一秒发出呻吟!手腕瞬间被剧痛和冰冷麻痹!整个身体悬空失衡的倾倒趋势被这只手硬生生、近乎暴戾地强行拽停在半空中!像一个坏掉的提线木偶!
前倾探压的身体定在了与桌面仅几厘米的位置!脸在离她不到二十厘米处!她身上那股被刻意过滤过的、洁净到没有任何情绪味道的冰冷气息(或许是某种特制消毒水?)混杂着纸张的凉意,排山倒海般冲入鼻腔!她的瞳孔在极近的距离内扩散开来,深不见底的黑色漩涡将我的脸、我惊恐扭曲的倒影完全吞噬!惨白的光线下,能清晰地看到她左边额角附近,一缕细软的发丝因为刚才疾速的探身动作而挣脱了发圈的束缚,垂落下来,贴在冰冷的颊边。
沙—— 手腕在铁钳般的禁锢下,皮肉和骨骼摩擦,发出轻微却令人牙酸的挤压声。
时间被彻底冻结在这千钧一发、完全受制的姿势里。
她的嘴唇微微翕动了一下,没有声音发出。但那冰冷玻璃珠瞳孔深处的漩涡却在急速旋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