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南楚京城那自上而下的狂热不同,北燕晋州城的恐慌,一步步蔓延开来的。¤微¨?趣|`小<=1说?网3] &首?[£发e3?
夜,又死了一个人。城西王员外家的大公子,一个平日里牵着恶犬当街咬人,闹出人命都能用银子摆平的恶少。死状,与守备公子魏腾,一模一样。同样是死在了一处荒僻的巷弄里,浑身衣衫不整,脸上凝固着极致的恐惧,仿佛在死前,见到了什么世界上最可怕的东西。“听说了吗?王家的那个小王八蛋也死了!”“死状跟守备大人的公子一模一样!都说是被厉鬼索了命!”“我看不假!你想想,这死的两个,哪个不是飞扬跋扈,草菅人命的主?城南张寡妇的女儿,不就是被那王麟给逼得上吊的吗?这叫恶有恶报!”“嘘!你小声点!不想活了!现在全城都戒严了,当心被守备大人的人抓了去!”流言在晋州城的大街小巷里疯狂传播。那些曾经在这些恶少手底下吃过亏的百姓,嘴上不敢说,心里却在暗暗叫好,偷偷感谢不知名的鬼神替天行道。而那些同样家中有着不肖子孙的富户豪绅,则彻底陷入了恐慌。一时间,晋州城内,人人自危。守备府,议事大厅。魏雄端坐于主位,那张刚毅的脸,阴沉得能滴出水来。短短两日,他鬓角的头发,竟已肉眼可见的斑白了些许。大厅之下,跪着一对衣着华贵,此刻却哭天抢地的男女。是昨夜里,那死去的恶少的父母。“魏大人!您可要为我们做主啊!”“我那孩儿,死得好惨啊!”“凶手!到现在都还没抓到!难道就任由那恶鬼,在您的地界上,为所欲为吗!”魏雄看着眼前这番景象,心中烦躁到了极点,却又不得不耐着性子,将二人搀扶起来。+b¢o+o_k′z¨u¢n¨._c+o?m~“王员外,王夫人,二位节哀。本官向你们保证,此事,定会彻查到底!给你们一个交代!”安抚了半天,总算将二人送走。大厅之内,只剩下魏雄一人。他脸上的温和与悲痛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狼一般的冰冷与狠厉。他走到一旁的沙盘前,看着那代表着晋州城内寺庙的旗帜,眼中,闪过一丝光芒。此刻的灵光寺与大佛寺,正享受着建寺以来,最鼎盛的香火。两座寺庙的门前,车水马龙,人满为患。晋州城内但凡有些身家的富户,都挤破了脑袋想往里钻。寺中的僧人,无论地位高低,此刻都成了炙手可可的香饽饽,被无数人前呼后拥的围着,脸上挂着矜持而悲悯的微笑,口中念着深奥的经文。“大师!求求您!去我府上看看吧!我给您捐一百两香油钱!”“一百两?瞧不起谁呢!我出三百两!大师,先去我家!”“都让开!我家老爷说了!谁能请动灵光寺的首座大师去府上做一场法事,赏金,一千两!”为了能求得一尊开过光的佛牌,为了能请到一位高僧登门念经庇佑,这些平日里高高在上的老爷夫人们,甚至不惜在寺庙门口大打出手,丑态百出。与之形成鲜明对比的,是兰若寺。这里,依旧是那般萧索,那般冷清。慧明和尚站在寺中那座破旧的钟楼之上,眺望着远处灵光寺方向那冲天的香火气,听着那隐约传来的喧嚣,神情复杂。有羡慕,有嫉妒,但更多的,是一种深深的无力与不甘。_¥.3/?8?{看+书!°网_ °-o首^£发.$*“唉……”他长长的叹了口气,只觉得压在心头的那块石头,更重了。一个沉稳的脚步声,自身后响起。慧明回头,只见法海不知何时,已站在他身后。这位魁梧的僧人,目光同样望着远方那两座热闹非凡的寺庙,那张刚毅的脸上,无悲无喜,只是淡淡的说了一句。“站得越高,摔得越狠。”声音不大,却如同一记重锤,狠狠砸在慧明的心头。慧明浑身一震,猛的看向法海。“大师……您这话是何意?”他能感觉到,法海大师的这句话,绝非无的放矢。这位深不可测的僧人,恐怕,是知道些什么。法海收回目光,平静的注视着慧明,那双眼眸,深邃得仿佛能看穿人心。“佛法,非交易。慈悲,非商品。”他没有再多说,只是转身,缓缓走下钟楼。慧明呆呆的立在原地,反复咀嚼着法海留下的那两句话,心中那丝原本只是猜测的念头,此刻,变得无比清晰而坚定。无论如何,一定要将法海大师留下来!兰若寺的未来,晋州佛门的未来,或许,就应在眼前这位大师的身上!他心中的念头,很快便得到了印证。果不其然。第三天夜里。 城东兵马司指挥使的嫡子,死了。这位公子,顽劣之名,比之魏腾、王麟,有过之而无不及。接连两起命案发生后,他家里人看得极严,将他锁在院子里,一步也不许他离开。可这恶少顽劣惯了,哪里受得了这种拘束。他竟趁着夜色,买通了几名心腹,打晕了看守的家丁,偷偷翻墙溜了出去,直奔相熟的勾栏。结果,这一去,便再也没能回来。他的尸体,在一个肮脏的马厩里被发现。他手里,还死死攥着一枚花了一千两银子,从灵光寺住持手中求来的,开了光的金佛牌。甚至就在前一天,他家里还花了三千两,请了大佛寺的首座,亲自登门,为他做了一场盛大的驱邪法事。可他,还是死了。消息传开,整个晋州城,彻底炸了锅。愤怒的指挥使夫人,披头散发的带着家丁,直接冲进了灵光寺,当着满寺香客的面,将那住持的僧袍都给撕了,指着他的鼻子破口大骂。“骗子!你们这群骗子!”“收了我们家几千两银子,说好的能保平安呢?我儿还是死了!你们还我儿的命来!”那些同样花了重金求取庇佑的富户们,一听这话,也瞬间反应了过来。是啊!花了这么多钱,请了这么多高僧,结果人还是照死不误!这说明什么?说明这些和尚,根本就没用!他们都是骗子!恐惧,瞬间转化为了滔天的愤怒。“退钱!”“把我们的香火钱还回来!”曾经高高在上,受尽万民追捧的僧人们,此刻成了过街老鼠。愤怒的信徒们,将两座寺庙围得水泄不通,石块、烂菜叶、臭鸡蛋,如同雨点般,朝着那金碧辉煌的寺庙砸去。往日里宝相庄严的僧人,此刻抱着头,被砸得狼狈不堪,躲在寺中,连门都不敢出。晋州城,乱成了一锅粥。守备府,大堂。魏雄端坐于主位,静静的听着手下汇报城中的乱象。他将手中那份记录着又一起毫无头绪命案的卷宗,重重拍在桌上。脸上,却出奇的平静。他知道,自已等待的机会,来了。“传令下去。”他的声音,冰冷而决绝,在大堂中回荡。“即刻起,封锁灵光寺、大佛寺!寺中所有僧人,无论职位高低,一律不得出入寺门!”“本官要亲自带人,挨个审问!”一名亲兵统领闻言,面露难色。“大人,这……这于理不合啊。佛门地位尊崇,我等没有兵部的调令,擅自封锁大寺,恐怕……”“本官怀疑。”魏雄缓缓站起身,目光如刀,扫过那名亲兵。“这些所谓的厉鬼索命,根本就不是什么鬼怪作祟!”“而是这群妖僧,在装神弄鬼,谋财害命!”“他们先是散布谣言,制造恐慌,再以驱邪避凶为名,大肆敛财!如今事情败露,便杀人灭口!”“此等行径,与谋逆何异!”“本官身为晋州守备,有护佑一方,清剿妖邪之责!此事,不必上报,本官一力承担!”“是!”亲兵统领被他这番话中的杀气所慑,再不敢有丝毫异议,立刻领命,转身快步离去。魏雄缓缓走到窗边,望着城中那两座此刻已是鸡飞狗跳的寺庙,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京师的那位陛下,想要打压佛门的心思,早已是路人皆知。他魏雄,不过是顺势而为,为陛下,递上一把最锋利的刀!只要办好了此事,不但能为陛下分忧,更能借此机会,狠狠的从佛门身上,咬下一大块肉来!而自已,也将因此,得到陛下的青睐。至于儿子……魏雄的眼中,闪过一丝转瞬即逝的悲恸,但很快,便被更深的野心所取代。人死,不能复生。腾儿,你安心的去吧。待为父凭此功劳,调任京师,位列中枢之后,定为你寻一处风水宝地,将你风光大葬。你的死,不会白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