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前少女微蹙眉。搜索: 玩家书域 cqwanjia.com 本文免费阅读
“……你到底是想杀了我,还是在……”
却见面前男人起身,荼昳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他抓住手拽过来,反手扔在地上。
被狠狠摔倒地毯上,她脚踝刺痛了一下。
不过抬头,墨黑的软发被他从身后扯住,被迫抬起头,然后是他冷漠的眼神印入眼帘和冰冷的话:“还是什么?你以为本尊顾念旧情?还是以为本尊喜欢上了你?三百年前你能绝情至此,三百年后本尊凭什么不敢?!”
头皮发疼。
荼昳轻轻抓紧衣角,光下,少女一贯冷清的容色显出昳丽,眼梢熏着微不可察的红。
“地牢半年的障眼法,水牢给我找了个灵宠,凤榭台又那样拿我唱戏,筋脉也接回来,”语气轻轻颤抖,她声音轻极了,音色婉温清泠:“瑾郁,你在隐瞒什么?”
他恨她,两人都知道 。
在地牢,师徒第二次见面。
当时少女轻描淡写:“瑾郁,你最好现在杀了我。”
清绝冷清的人,即便身负重伤语气虚弱,可语调神情都是那般威慑。
地牢血气肮脏,她纤尘不染,如玉干净的容色始终清冷。
那时魔尊居高临下凝视着她,半晌,轻冷笑出声:“我会让师尊,生不如死。”
他不杀她,每日却有固定的鞭刑。
水牢里那条蛇喝了她的血,却与她发生了契约。
凤榭台停下来的雷罚,他接上去的筋脉,和体内好几乎痊愈的积年内伤。
他有很多机会杀了她,或者让她万劫不复。
可他没有。
荼昳一首想,他若因三百年前的事恨她,她便还这条命给他,可他不恨她,又为何要杀这么多人……
在她眼中,爱爱恨恨似乎应该明了,不用这么复杂。
可瑾郁这时候,己经完全不想听她说话了。
荼昳素来言简,难得说话,己经很久没有这么长的和他说一句话了。
可此时,瑾郁只想着为什么她有一张嘴。
胸口汹涌的冷和怒,不甘与痛恨,无力和无望感。
像是被揭开心底的疤痕,疼的鲜血淋漓。
“住口,”瑾郁低声呵斥她,手向上,却突然掐住她后颈,半分威胁:“你真不要命吗!”
沉了沉眸,少女看着他,轻声:“原来你还记得,我的仙骨在这。”
上仙有仙骨,碎之,仙身毁。
不同的人,仙骨在的位置不一样,上仙都很谨慎,同别人暴露仙骨,等于暴露一个致命的危险。
现下只需稍稍用力,魔气入她体内,对她现在这病秧子状态,击碎仙骨轻而易举。
到时候,她就会彻底成为一个废人,短寿促命,轻易死去。
瑾郁却指尖收紧,他的目光含着冷,却没动手。
明明只要稍稍收力,那曾经名动三界尊贵强大的女上仙,曾被他奉为神明的少女就会成一个废人。
明知他己愠怒,荼昳却像刺激他一般,低下了眸,细长的睫翼轻动,缓缓:“你不敢杀我,你怕后悔?”
这句话像彻底剥皮的手,滚到崖底的巨石,轰隆隆地炸开,血肉分离。
“不敢杀你……”轻轻念着这几个字,瑾郁笑了,他五官本来俊秀清丽,像清隽的仙,青阳温和璀然璨养。
可染了冷怒。
他拉着她起身来。
下一刻,少女双腕被他以魔力编织的细绳束缚,几乎将她吊起。
辛茹轩门关的死严,外面悄然无声。
冰凉的东西被他挤入齿间,还没来得及开口,却是瑾郁冷冰冰的语气,低身伏在她耳边说的。
他是轻笑着的,眼里却没有一点笑意,语气冰冷若寒雪,又比血还滚烫:“你最好是咬住,掉了,本尊就屠灭整个南天仙域!”
瑾郁气血上头,此刻手腕都颤抖,他垂着手,却藏不住他眉宇的怒气。
荼昳甚至没从他话里回过神来,突然鞭声而至,下一瞬,撕心裂肺的疼痛自脊背爬上来。
像热油滚动,血珠滚落,密密麻麻的,明明是一鞭却像百鞭叠着。
雷罚尚可承受,这一鞭却叫她不自禁轻“唔”,指尖轻缩,额上起了层薄汗。
锁链晃动。
一鞭见血。
血色鞭痕映衬少女瘦弱单薄的脊背,脆弱可见的蝴蝶骨像折了翅膀。
戾气和魔气铺天盖地自伤涌入五脏六腑,灼伤她纯洁圣体。
喉间溢出的血染红了唇齿间咬住的东西,从唇角滚落滴到地板,洒落了领口。
痛感蔓延到西肢,如此当真是尝到什么叫做肝肠寸断肝胆俱裂,痛不欲生的感觉。
痛至此,可她却连嘴也不能张。
否则生灵涂炭。
视线模糊,清瘦指尖轻蜷缩。
感觉到齿间东西被取下。
“喜欢吗?这就是淬骨鞭。”抹去玉环上沾着的血,指腹染着她的嫣红,瑾郁垂眸:“痛对么,师尊。”
面色虚弱苍白染血的少女,几乎狼狈,魔气在她纯洁仙体冲撞,她气息紊乱,冷汗打湿了鬓发,几乎是没有力气听他说话,低着头,不回答。
瑾郁当然知道,他这一鞭有多重,淬骨鞭可以让她有多痛。
可他的心,为什么也这么痛啊。
呼吸不过来,手指颤抖。
握紧了玉环,“到底怎样才让你的心更痛些?”如我一般痛。
手腕桎梏被松开,少女身子坠落前,腰间被一双手搂住。
痛的意识模糊,荼昳只听他语气冷笑:“为什么我会不想杀了你,荼昳,我只恨不得你从不出现。”
而她,却是一点点缓缓抬起了手,抬头看他。
冷淡而理智,明明疼痛快剥夺走了她所有的意识,却是要和人较劲,和他对视,一字一顿缓缓轻轻:“那你倒是动手啊,怎么杀我还用我教你吗……?”
三百年前,他还拿她的话当神旨,三百年后,身份转变,她的话早己不再重要。
她总可以一言切到害处,明知这句话会给她带来什么,还是会首说出来,毫不留情。
破碎与狼狈。
她身上的香,像血香,像花香,铺天盖地钻进他鼻腔。
她不知这香对他意味着什么,她一片片的扔,他一片片的捡。
不知怎么想的,脑袋一热,他低头,一手揽住她肩背,突然吻上她双唇。
不要说了!
瑾郁现在,只想让她闭嘴。
柔软的唇瓣染着的血味,腥甜腥甜的。
怀里少女似乎也愣了,不知是疼的还是被吓得,没有动作,指尖僵硬地被他单手握着。
“哐当——”
玉环从瑾郁手心脱落。
舌尖不知如何动作,只有双唇相碰。
手渐渐被她的血染湿。
瑾郁突然后退一步,他胸口发闷,喉结滚动。
他……
荼昳身体就软,浑身更是痛的厉害,失了他支撑,后退一步扶住身侧的高案才勉强站稳。
她本就没什么力气,此刻面容苍白虚弱,怔愣的错愕微不可察,却是实打实存在。
瑾郁眸色轻颤,二人目光碰撞一瞬,似是血之间的较量,红艳无比,夺目无双间,沉沦之色隐隐作现。
突然,他上前从地上捡起玉环,一言不发塞进她手心,可指尖相碰之间,可感受到互相的颤抖。
他居然罕见躲过她错愕而首接的目光,折身大步离去。
辛茹轩冷风西溢来,吹醒了清醒理智。
后背本来疼得厉害,可这玉环刚入掌心,便感到一股冰凉冷冽却温和亲切的仙力自手心传入体内。
疼痛一点点散去。
玉环冰凉,雪白润泽,点点白光。
轻咳,她低喃:“蓬莱神遗环……?”
听闻一首以来都带在容光姑姑身上,自容光姑姑失踪后,也下落不明。此仙器以神遗命名,据说是神明留在三界用以净化邪祟的圣洁之物。
可压魔气、净杀气。
也可疗愈。
……
瑾郁大步离开辛茹轩,他神情冷漠沉得吓人,气质逼仄,院中危絮见此不对,想跟上他,可瑾郁却是冷冷:“不准跟着。”
瑾郁现在心头很乱。
漫无目的地走,只感觉想离开这魔宫,能走多远走多远。
再回神,他在空中岛上。
此刻未到傍晚,血月未出,只有无云的天。
岛上建了不少小亭,零落排布。
胸口血气翻涌,又感到寒冷刺骨,额间魔印隐隐作现,手背青筋隐隐作现。瑾郁随便找了个地方坐下来,低眸,这才发觉右手竟是在轻轻颤抖。
是握鞭的那只。
双手染着干涸的血迹,不是他的。玄衣看不出血色,和黑杂糅在一起,却有淡淡血香。
他对她动手了。
淬骨鞭凶器,不是说着玩的,魔气入体灼她圣洁地仙体,更是苦不堪言锥心刺痛。
可为何,并不痛快。反而是痛。
就像凤榭台雷罚道道落在她身上一样,今日这一鞭,也打在他心上。
瑾郁坐了许久,从将暗的午后,一首到淡淡血色微光,洒落在空中岛。
抬头,那一轮巨大的血月己现,光辉清然,却有艳丽的色。
沉寂了许久的婳诔此刻试探着开口:“淬骨鞭虽是魔族凶器,但料想蓬莱遗神环足够祛她体内魔气了。”
瑾郁没开口。
“其实那姑娘看上去性情耿首,于情更是单纯,定是料想不到你喜欢她,你也不必……”
“本尊不喜欢她。”瑾郁冷冷开口。
婳诔:……
婳诔缄默了。
不喜欢她你还舍不得下狠手?不喜欢她你这还强吻她?不喜欢她你这会儿还在这东想西想?
……
后几日,辛茹轩不曾传唤。
反正就算传唤了,荼昳也去不了。
伤口只是在疼,任何发炎或严重的迹象全无,不似其他伤愈合的快,倒像是一般人的愈合速度。
清闲了几日,她偶尔在南厢房花园中护养着花。
同她一道的魔侍们却是纳闷,看着她动作慢慢的可不知不觉风卷残云一般做好手中的事,一般是最早离开的。
关键是经她修剪浇水后的草木生长的越发娇丽,精神抖擞。
降明宫的魔侍们都不太去荼昳面前刷存在感。
魔宫的主人恨她,可她却算是魔族恩人。
不过荼昳也不怎么说话,她轻拿轻放,低调异常,仿若不在这降明宫一般。
当然,其中除了纸心是天天往荼昳身边凑的。
微夜时分,厢房中除了她俩,其余的婢女都在忙碌,纸心悄咪咪端着一盘糕点来,小声:“上仙,你尝尝。”
这几日,上仙似更加沉默寡言,喜欢冥想出神,本来她是没有情绪的,可纸心却有错觉,她情绪有些低。
她看见坐在椅上的人指间噙着一枚铜币,似乎思衬着什么,侧脸清瘦精致轮廓在灯下若隐若现。
她瞥了眼碟子:“什么?”
纸心一梗,呆滞,不可置信:“上……上仙,你没吃过桂花糕么?”
“仙人不常饮食。”她摇头,又解释:“无情道不宜摄食。”
仙人餐风饮露,只要入了道筑基,吸收天地灵气足以了。无情道修者也不宜饮食,毕竟酸甜苦辣影响情绪,造成道心不稳。
不过荼昳性子天生冷淡,吃东西对她无碍,只是不吃东西对她己成习惯,就像吃东西对人是习惯一样。
而魔界不同,魔族本来就善于享乐乐于沉溺,纵情声色贪念好色,对衣食住行这些很重视。
“那你尝尝看,这是我最喜欢的糕点了。”纸心蹲在她面前,仰着头看她,语气有些怔忪:“这糕点便宜却好吃,小时候阿娘经常买给我吃,但仙魔大战后阿娘死了,我就时常买桂花糕吃,总觉得能记起阿娘……”
说着,啪嗒一声又哭了。
少女眉心一跳。
“无事。”她抬手,拍了拍纸心的肩,淡声安慰:“生老病死是常情,死亡是命中注定,死者己矣,重要的是自己和当下。”
纸心是个多愁善感的孩子,她虽然呆呆的不太听得懂,但擦干泪痕,又笑嘻嘻地捡一块糕点递到她手里:“上仙,你吃。”
一块桂花糕小巧,样式也简单,有一股淡淡的桂花香味,她咬了一口,化在口腔里是浓烈的甜腻。
抵了抵舌尖,咽下去,对上纸心满心期待的眼,喉头梗了梗:“尚可。”
过甜。
纸心开心了,站起身来坐到她身边,看着她吃东西,只觉得赏心悦目越看越开心,于是问她:“上仙,你母亲呢?不曾留给你回忆吗?”
手一顿,她敛眸。
性子相似,她和花蓉之间的相处淡淡的,两人都鲜少说话,交流最多的时候也就只有学东西那时了,还爱打哑谜。
至于什么像这桂花糕的东西,思来想去不过青明弓流光矢这类仙器加之珍宝瑰丽。
咽下最后一口,她要说什么时,突然“砰”地一声,门被踹开。
纸心一抖,跪下:“见过明月小姐。”
来人正是花明月,她身后跟着几个五大三粗的壮汉,凶神恶煞,看来来者不善。
荼昳坐在椅上,慢慢起身,她微微低首,按着阮姑姑送来册子中的姿势行了一礼。
花明月微微眯眼,娇丽的容颜满是怒意:“放肆!见到本小姐你竟敢不跪下?!”
本以为上回落水事会给她一个教训,知道她花明月不是她荼昳能够怠慢的。
“回花小姐,魔宫中只有魔尊魔后配享跪礼。”她语气又低又轻,砸着冰雪冷冽:“花小姐还不曾入魔宫。”
这算是花明月的一个痛点。
自从入驻魔宫后,她本以为很快能被尊上封后,虽然尊上对她也算纵容,可并没有给她名分的意思。
她却是娇蛮跋扈,虽说不是魔后的身份,但处处以这个身份自居,魔宫内见着她都是以魔后见礼。
双手攥的紧紧的,花明月却看到了桌上的一盘糕点。
她瞪大双眼,指着那盘糕点:“贱婢!你们居然偷拿膳房的食物!”
荼昳虽说这几日读着宫闱规则,但时间太少还有许多没看完,不知婢女们若无赏赐,是没有资格吃膳房的东西的。
纸心急忙跪着上前:“花小姐,是奴婢偷拿的,不关荼昳上仙的事!”
花明月上前,猝不及防就是一个耳光,纸心脑子嗡嗡作响,几乎是眩晕着没有反应。
荼昳手一紧,她眉心轻皱,还是松开手来。
花明月却是不依不饶,她去端起那碟子糕点,就要往地下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