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得出，她送给自己的一刀真是把瑾郁吓坏了，他现在的手和声线都在抖，轻轻安抚她，好像她下一刻又会离她远去。本文搜：502TXT 502txt.com 免费阅读

少女轻轻合上眼，她慢慢抬起手腕，指尖勾住他的手。

自戕，大多数是做出来给父神看的，九绛神塔之事必须解决，她要父神息怒和心疼。

可其中最受伤害的，瑾郁首当其冲。

他是亲眼看见自己“自戕”的。

从一定意义上来说，她对瑾郁太惨了。

她勾住他的手时，试着起身，他十分熟练几乎下意识扶起她，将软枕放到她腰后，让她靠坐。

青年略显急促，面对她的目光竟不忍首视。

荼昳知道，什么事瞒着他，都好苦。

他不能知道她的爱，因为即便她爱他，她也无法做出回应。她不能犯下禁忌，无数人都告诉过她，仙魔禁忌不可触碰，何况，她不是单纯的仙。

天机神和天道数次警告她，她会成神，她三界生活不过等一个契机。

瑾郁的命数和仙界己经复杂至此，若还要她的感情横插一脚，不知道这世界会乱成什么样。

可他真的很惨。

他只知道自己一次次地被抛弃，被厌恶，被痛恨，他看不到爱和光明。

她偷偷给的，也是黑暗的馈赠。

荼昳久久不说话，眉眼染着淡淡一层病色。

瑾郁垂着眼，轻声说：“师尊不想看到弟子，弟子出去。”

压下满心酸涩，瑾郁支起身子欲要离开，袖子却被她的手勾住。

“瑾郁。”她慢慢唤他，嗓音微哑。

她本想着，等那朵血莲被撕裂，他魔性发作安抚过他后再回去，可仙界如今事发至此，她需要回去。

那朵血莲仍是潜在危险。

瑾郁听她喊，乖乖再坐回来，将被子拉上来了些，轻声应她：“我在。”

她问：“我睡了多久？”

他说：“两整日。”

第一天夜晚，她气息几乎己断，心跳几乎不动，瑾郁当场把剑指向魔医。

他想着，先杀了这群庸医，再自刎给她殉葬。

但立刻魔医就发现，她的生命力在慢慢回来，心跳也在复苏。

他再去鸾福寺求了很多很多福，就差把那棵树砍下来移到她房里，鬼使神差到处找寻巫师来。

瑾郁想，上天终于眷顾了他一回，她还能再醒过来。

走神间，少女指尖穿过他指缝，握紧，两只清瘦骨节分明的手交在一起。

灵光覆上手腕，二人手腕上出现一串红豆手链。

玲珑骰子安红豆，入骨相思知不知。

她低声说：“那时候做的。”

她也没说哪时候。

到底是三百年间，还是前些日子。

瑾郁彻底绷不住了，他低身，手腕向下抱她很紧。

红豆的相思，她的相思也有实体。瑾郁说不出话来，眼睛一瞬红烫起来，他垂眸间，模糊的泪跌落床面。

荼昳瘦弱的手臂慢慢环绕住他，她没力气，可尽己所能给他这个怀抱。

瑾郁蹭着她侧脸，哽咽问她：

“师尊，你爱我吗？”

他固执地要一个回答，他哭得很痛很不舍。

真心石都把答案甩来了，荼昳垂着眼，她想，还有什么隐瞒的必要。

她眼尾微红，低声在他耳边轻语：

“……我爱你。”

她说爱，音色都不会动荡，像极了冷淡地念字。

他突然松了口气，满足地笑，眼尾弯弯，温柔至极。

若忽略他眼尾的极红和不落的泪珠，都会觉得他此刻愉悦而满足。

瑾郁抱紧她，问：“师尊，我爱你，你也爱我，为什么我们不能在一起……”

他哭了，青年脊背颤抖，却如护至宝紧紧抱着她，泪滚烫灼热，颗颗滚落到她衣面、到床面。

荼昳眼睫颤抖，她很久都没说话，等她再开口时，嗓音哽咽，哭腔颤抖。

眼泪在眼眸蓄满，她垂眼时，泪珠断线了般，像珠子颗颗滚落。

“因为你是魔，我是仙啊。”

她一哭，瑾郁便什么也顾不上了。他用手轻轻去擦她的眼睛，将她抱在怀里，哽咽着哄她不哭。

风魔医说，不仅因为那道伤，更因为她所修的无情道，荼昳不适合大动情绪。

这出死局难解。

……

当晚，瑾郁带她回了薄月峰。

妗嫒阁的灯光通亮，瑾郁在寝阁里抱着她不肯撒手，他抚摸她太细的腰身，嘱咐她很久很久。

“薄月峰高寒，你要多穿点，不要寒气入体诱发寒症了。”

“刀口要常换药，不要再逞强，药也不能不吃。”

“魔军如若为难你，将血玉拿出来，他们会听你的。”

他断断续续说了很多很多，窗头的白玉兰被照顾得很好，他们一起坐在窗边，双手交缠，挨的很近。

夜头很长，瑾郁要走前，己是泣不成声，他低手，把婳诔再放到了荼昳手里。

“若有朝一日，我再失去理智，婳诔可能会派上用场。”他低头来，亲她红肿的眼睑，轻轻说道。

两人十指相扣的手，相思的红豆手串碰撞上，嫣红至极。

瑾郁的身形消散了，消散之前，他滚烫温柔的吻的触感还落在她眼睛上。

妗嫒阁彻底恢复冷清，灯光雪白，廊檐下当初二人离开这里的那棋盘还在。

少女抬手，手心搭在双眼，试图用自己手心的冰冷去缓解酸涩的眼睛。

瑾郁走了，空气里微有些苏合香的余味。

妗嫒阁外，此时传来东华戏谑的声音：

“几百年了，一点长进都没有，还是这样要死要活。”

东华和南衡走进门，东华先不冷不淡对她奚落了一句。

荼昳将手放下来，她轻轻抬头，望着走近的二位师兄。

魔宫有他们的探子，东华他们想知道她记忆恢复并不是难事。

南衡低身在她面前蹲下，温润的眉一皱，低叹一声摇头：“眼睛都肿了。”

他手一转，手心出现冰袋，南衡将冰袋递过去。

她轻声说了句“谢谢三师兄”，接过冰袋。

冰冷的刺激贴紧眼睑，缓解那些灼热滚烫。

南衡极少见她能哭成这样，不由得再叹一声。

二人在她对面落座，三个师兄妹彼此看着，相对无言。

荼昳垂着眼靠窗，动作缓慢轻轻。

还是东华捏着茶盏，若有所思后似笑非笑问她：“怎样，此行有何收获？”

少女掀开眼，灯色下，极红的眼尾能撕碎那些清冷和置身事外。

她说了一个字：“痛。”

末了，她淡淡再补了一句：“但很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