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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诡雾迷村》

村口那盏引魂灯又亮了。

陆远握着相机的手指微微发颤,青白色火焰在红纱灯笼里无声跳跃,将雾气染成浑浊的血色。这是他回到雾隐村的第三天,也是浓雾封锁山道的第三日。

"阿远,别看那东西。"老村长布满裂口的手掌突然扣住他肩膀,"这是山神在点卯,被灯照见的人......"话没说完,巷道深处传来瓦罐碎裂的脆响,老村长浑浊的眼珠猛地收缩,转身消失在浓雾里。

陆远调转镜头对准灯笼,取景框突然闪过一团黑影。他触电般后退半步,后腰撞上冰凉的石碑。碑文被青苔覆盖大半,唯有"活祭"二字鲜红如新,像是用朱砂反复描摹过。

入夜时雾气更浓了,窗棂被压得吱呀作响。陆远蜷缩在祖屋雕花木床上,听见梁上传来指甲抓挠的声响。月光从瓦缝漏下来,在床前聚成一汪银白的水洼,水面忽然漾开涟漪——天花板上垂下半截湿漉漉的衣袖。

"哥......"

带着水汽的呼唤惊得陆远翻身滚下床榻。后背撞上樟木箱的瞬间,他看见梳妆镜里映出个穿红袄的小女孩,发梢滴落的水珠在镜面蜿蜒成细小的溪流。

记忆突然裂开一道缝。二十年前那个暴雨夜,八岁的妹妹被装进扎满红绸的竹笼,族长说这是给山神的聘礼。他追着送亲的铜锣声跑到后山,只见到悬崖边散落的纸钱在暴雨中翻飞,像一群溺死的白蝶。

第西日清晨,陆远在井边发现第一具尸体。

村东的王寡妇面朝下浮在井口,泡胀的右手死死攥着块褪色的红布。更诡异的是井水竟漫出井沿,在青石板上洇出暗红色的水痕。当陆远试图靠近时,水面突然腾起血雾,腐臭的水草缠住他脚踝往下拽。

"造孽啊!"神婆的桃木杖及时劈开雾气,老人沟壑纵横的脸在符纸火光中明灭,"当年就该把你也献祭了,双生子本就是不祥之兆。"

血腥味突然浓得呛人。陆远这才发现神婆没有影子,她绣着八卦图的衣襟下渗出黑水,在地面汇成细流钻进井中。井壁传来啃食骨头的咔嗒声,混着女子断断续续的哼唱,正是当年送嫁的曲调。

第五日失踪了七个人。浓雾开始具象化,在巷道里凝结成苍白的手臂。陆远躲在祠堂供桌下,听见外面此起彼伏的惨叫。有东西在舔舐窗纸,雾水顺着缝隙渗进来,在地面汇聚成歪扭的字迹:还差一个。

供桌上的祖宗牌位突然集体炸裂,飞溅的木屑中飘出一卷泛黄的族谱。最后几页密密麻麻写满人名,每个名字都被朱笔划去,唯有陆远和妹妹的名字浸在血渍里。族谱末尾的小楷记录着光绪三年的大祭:献童男童女各一,沉于黑龙潭,可保百年无虞。

当第六日的晨钟在雾中闷响时,整个村子只剩下陆远和神婆。老人跪在祠堂天井里,用指甲抠挖青砖缝隙:"时辰到了...灯笼要点七盏...祭品要活着的..."

陆远突然想起什么,发疯似的冲向后山。悬崖边的老槐树上果然挂着六盏引魂灯,每盏灯芯都燃着青白火焰。雾气在这里凝成实体,像无数条冰凉的手臂将他推向悬崖。最后一盏灯笼从树梢垂下,灯罩上赫然是他和妹妹的合影。

"阿兄,我等了二十年。"熟悉的声音在耳畔响起,陆远感觉有冰冷的小手握住他的手腕。浓雾散开的刹那,他看见悬崖下堆积如山的白骨,最上面那具小小的骷髅穿着残破的红袄,颈间挂着母亲留下的长命锁。

第七日的月光是绿色的。陆远站在祠堂中央,看着神婆用朱砂在他胸口画符。供桌上的长明灯突然爆出火星,符纸无风自燃,火焰中浮现出妹妹模糊的身影。

"用至亲之血才能平息山神怒火。"神婆的嗓音变得尖利,桃木杖顶端弹出三寸钢刃。但她的动作突然定格,浑浊的眼球凸出眼眶——陆远手中的相机快门疯狂闪烁,强光中雾气发出婴儿般的啼哭。

晨光刺破浓雾时,陆远站在村口石碑前。青苔下的碑文终于完整显现:活祭者,永堕雾瘴。他低头看向相机屏幕,最后一张照片里是穿着红袄的妹妹,她身后站着二十年前就该死去的村民们,每个人脚下都没有影子。

山风送来清脆的铃铛声,陆远摸了摸颈间突然出现的长命锁。路边的野坟上,七盏引魂灯正在晨雾中缓缓熄灭。

第一缕晨光割破雾墙时,陆远颈间的长命锁突然收紧。铜锁表面浮现细密裂纹,缝隙里渗出漆黑的黏液,在锁骨处烫出蛇形烙印。他踉跄着扶住石碑,发现那些熄灭的引魂灯正在发生可怕变化——灯纱上的人影轮廓开始扭动,仿佛有无数双手要从纸面挣脱。

"咔嚓"

相机自动拍摄的声响惊得陆远倒退两步。取景框里,本该空无一人的村道上挤满了"村民"。王寡妇肿胀的尸身挎着菜篮,神婆的断颈处钻出藤蔓般的血管,他们齐刷刷转头看向镜头,嘴角裂到耳根的笑容里爬出透明蛆虫。

"阿兄,快逃..."

妹妹的声音突然在相机里炸响,液晶屏迸出蛛网裂痕。陆远感觉有冰冷的气息顺着脚踝往上爬,低头看见满地露珠都在滚动,每颗水珠里都映着个穿红袄的小女孩。

正午时分,陆远在祠堂供桌下发现半张人皮。皮质柔软湿润,边缘参差不齐的裂口处沾着玉米须——这是村口磨豆腐李叔的特征。当他用树枝挑起人皮时,内侧密密麻麻的符咒突然开始渗血。

"这是阴鼓皮。"沙哑的声音从梁上传来,老村长倒吊着垂下身子,他的皮肤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融化,"每张皮都是雾瘴的耳朵,你刚才...己经被听见了。"

沾血的符咒突然飞起贴满门窗,祠堂瞬间陷入黑暗。陆远摸到供桌下的暗格,指尖触到个冰凉的手鼓。鼓面随着他的心跳开始震颤,发出孕妇临盆般的呻吟声。当第一滴黑血从鼓面渗出时,屋顶传来指甲抓挠的声响,瓦片缝隙垂下无数缕带着毛囊的头发。

黑龙潭比记忆中扩大了十倍。墨绿色的水面漂浮着油脂状泡沫,陆远捡起石块掷向潭心,涟漪中竟浮现出颠倒的村庄。那些被浓雾吞噬的村民正在倒悬的屋檐下行走,每个人的天灵盖都开着血洞,脑髓像蜡烛般缓缓燃烧。

潭边老柳树上突然垂下条麻绳,绳结上系着妹妹的绣花鞋。当陆远伸手触碰时,水面下的倒影突然抓住他手腕。刺骨的寒意中,他看到潭底堆满刻着生辰八字的青铜瓮,每个瓮口都伸出泡发的手指,正在同步勾画招魂符。

"当年沉下去的不止是祭品。"

腐烂的指尖突然戳破水面,神婆的脸在波纹中重组,"双生子要分开献祭,你本该在七岁那年..."

潭水突然沸腾,陆远挣断缠绕的水草逃上岸。身后传来瓷器碎裂的声响,潭中升起十二具水晶棺,每具棺材里都封存着与他容貌相同的少年。

浓雾开始散发尸臭味。陆远跟着相机里时断时续的哭声来到渡口,腐朽的栈桥边拴着艘白骨拼成的小舟。船桨是根嵌满牙齿的脊椎骨,船头挂着盏用头盖骨制成的灯笼。

当小舟自行滑入雾中时,船骨发出咯吱咯吱的咀嚼声。陆远发现船底不断渗出黑血,血液在雾中形成指引方向的箭头。经过三处旋涡后,浓雾里浮现出巨大的山体轮廓——那根本不是山,而是无数具纠缠在一起的尸骸,最顶端的骷髅王座坐着个戴青铜面具的女人。

"我的新娘终于来了。"

面具下的声音让潭水结出冰花,女人脚边蜷缩着二十个穿红袄的小女孩,她们共用着同一条脊椎,正在用陆远的脸对着他笑。

青铜面具在陆远眼前碎裂,露出下方密密麻麻的复眼。每只瞳孔都映着不同年代的祭祀场景:光绪三年被铁链缠身的童男童女、抗战时期沉潭的女学生、二十年前竹笼里的妹妹。山神本体竟是团蠕动的人面雾瘴,那些曾被她吞噬的新娘,此刻都成了她裙摆上哀嚎的脸谱。

"你以为破除了村子的诅咒?"山神的声音像百个女子在合唱,腐烂的指尖抚过陆远颈间长命锁,"当年你娘亲跪着求我把双生子都收走,这锁就是契约书。"

相机突然剧烈震动,裂痕中伸出半透明的小手。妹妹的残魂在强光中显形,她红袄下空荡荡的胸腔里,悬浮着枚刻满符咒的青铜钥匙。

黑龙潭底的水晶棺群开始共鸣。陆远被山神的发丝缠住拖入潭水,无数个"自己"隔着棺椁与他掌心相贴。记忆如毒蛇钻入太阳穴——原来每个暴雨夜,族长都会从双生子中挑选祭品,存活的那个将被抹去记忆,成为新的守碑人。

"哥哥,这次不一样。"妹妹的魂魄突然融入相机,液晶屏迸发的强光中,二十具水晶棺同时开启。历代幸存者化作光斑汇聚在陆远周身,那些被山神吞噬的时间开始倒流。

潭底祭坛上,山神的本命锁正在龟裂。陆远踩着历代牺牲者的脊梁向上攀爬,锁链上悬挂的命牌刮得他血肉模糊。当指尖触到青铜锁眼的瞬间,他听见母亲临死前的哀求:"让阿远活下去,把我的骨灰混进朱砂..."

相机快门声在此刻达到顶点,妹妹燃烧的魂魄化作鎏金火凤。强光中陆远终于看清真相:根本没有什么山神,所谓祭祀不过是村民用罪恶豢养的怨气聚合体。那些被献祭的孩童魂魄,始终在浓雾中手拉着手围成囚笼。

"阿兄,拍下来。"

妹妹的声音随着火凤一同消散。陆远在坠落中按下最后一次快门,闪光刺破百年阴霾,命锁里涌出的黑雾里,二十代献祭者的白骨搭建起通天阶梯。

潭底的黑暗被闪光撕裂时,陆远看见了时光的褶皱。光绪三年的童男正在教妹妹编蚂蚱,抗战时期的女学生用血书遮挡她身上的鞭痕,二十个自己在水面倒影里同时举起相机。

山神的哀嚎声中,命锁化作青铜碎片簌簌坠落。陆远在窒息前最后看到的画面,是母亲将双生子藏在地窖时,颤抖着剪断自己头发的模样。那些发丝在祭坛上生长成隔绝邪祟的桃树林,原来最开始的守护者从未离去。

当救援队发现昏迷在石碑前的青年时,他怀中的相机仍在自动拍摄。最后一张照片是晨雾中的新坟,碑前摆着二十一只草编蚂蚱,系着红绸的墓碑上无字胜千言。

山风掠过老槐树空荡荡的枝桠,有人听见银铃般的轻笑隐入云霭。石缝里钻出的野花突然集体转向东方,朝着黑龙潭方向垂下露珠,宛如百年来第一次虔诚的叩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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