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凡文学网

繁体版 简体版
平凡文学网 > 四百个民间鬼故事 > 第60章 《血铃铛与七日咒》

第60章 《血铃铛与七日咒》

槐花簌簌落在青石板上时,我正蹲在井边洗校服。水桶突然被什么东西拽住,井绳在掌心勒出暗红的血印子。

"小安!"二婶尖着嗓子冲过来,"说了多少次别碰这口井!"她指甲深深掐进我胳膊,拽得我踉踉跄跄后退。井沿的青苔在烈日下泛着油光,我分明看见桶底缠着几缕墨绿水草,像女人湿漉漉的长发。

这是我在老宅度过的第七个暑假。自从九岁那年母亲淹死在村口的槐花河,父亲就把我扔给乡下二叔。村里人都说我中邪了——那天我浑身湿透站在河滩,怀里抱着母亲的绣花鞋,却对落水过程毫无记忆。

夜幕降临时井里传来挠木板的声音。我攥着被冷汗浸透的凉席,数着阁楼老挂钟的滴答声。月光透过雕花窗棂在地面织出蛛网,忽然有冰凉的水珠滴在后颈。

红衣女子倒悬在房梁上,湿发垂下来扫过我的眼皮。她的脸肿胀发青,嘴角却诡异地向上弯着:"找到你了。"我发不出声音,眼睁睁看她伸出泡烂的手,指甲缝里嵌满河底淤泥。

"啪!"

二叔的烟袋锅砸在门框上,火星西溅。女人瞬间化作一团黑雾钻进墙缝,只留下满屋咸腥的河水味。二叔脸色比纸还白,他抖着手掀开神龛红布,黄符己经焦黑了大半。

第二天我在祠堂后墙发现半块残碑,青苔覆盖的刻痕依稀能辨"河祭"二字。守祠堂的瘸腿阿公突然抓住我手腕:"二十年前发大水,村里往槐花河扔过七个穿嫁衣的姑娘。"他浑浊的眼球凸出来,"你娘...是第八个。"

井水开始漫过石阶,成群的白鲢鱼顺着水渍往我床下游。柜门无风自动,母亲生前穿的枣红夹袄平铺在床上,袖口还沾着那年春天的槐花瓣。我打开手机电筒照向井底,水面突然浮起一张泡发的脸——那分明是十五岁的我自己。

阁楼传来重物坠地的闷响。我举着蜡烛往上爬,木梯在脚下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月光照亮角落的樟木箱,褪色的红盖头下压着张泛黄的照片:母亲穿着戏服般的嫁衣,手腕系着浸血的红绳。照片背面用朱砂写着生辰八字,墨迹在潮湿空气里晕染成血泪的形状。

子时三刻,井盖剧烈震颤起来。我死死抵住压井石,听见指甲抓挠青石的刺耳声响。二叔的咒骂混着铜铃声由远及近,隔壁神婆的孙女阿茶踹开木门,她腰间铜铃震得人牙酸:"快松手!那根本不是..."

冰凉的手从井底探出攥住我脚踝。在坠入黑暗的瞬间,我终于看清母亲最后的眼神——那不是恐惧,而是某种深切的哀怜。无数苍白手臂将我拖向井底深渊,水面倒映着祠堂熊熊燃烧的火光,阿茶举着火把的身影渐渐模糊,她腕间银镯与铜铃的撞击声,成了我陷入混沌前最后的记忆。

我是在祠堂供桌下醒来的。阿茶正用艾草灰在我额前画符,铜铃在她腕间叮当作响。晨光透过褪色的帷幔,照见供桌上七盏倒扣的瓷碗——每只碗底都凝着黑红的血痂。

"你睡了三天。"阿茶扯下神像褪色的黄袍裹住我,"从井里捞你上来时,你肚脐眼里塞满了槐花。"她突然掀开我衣襟,青紫色指痕从心口蔓延到小腹,像是有无数双手在皮下抓挠。

祠堂门轴发出刺耳的呻吟,二叔提着煤油灯冲进来。他半边脸结着血痂,手里攥着把生锈的剪刀:"明日头七,得把井封了!"煤油灯晃过墙角,我看见那口本该在老宅的八角井,此刻正盘踞在祠堂天井中央,井沿缠满浸血的红绳。

阿茶突然掐住我虎口:"仔细看井水!"波光粼粼的水面下,七个穿嫁衣的姑娘手挽手围成圈,她们脚腕都拴着铜铃。正中央浮着母亲的身影,她怀里抱着个襁褓,婴儿脐带竟连着我的肚脐。

"二十年前的中元节..."阿茶点燃三支断头香,"村里为求雨办了河祭,把七个姑娘扮作新娘沉了槐花河。你娘是外乡嫁来的戏子,本不在名单里。"香灰簌簌落在铜铃上,铃铛突然发出婴儿啼哭般的嗡鸣。

二叔的剪刀"当啷"落地。供桌下的阴影里,缓缓渗出黑稠的液体:"那年暴雨冲垮河堤,是你爹在祭文上添了你娘的名字..."他的声音像是被人掐住了喉咙,"那晚她穿着戏服主动走进河里,怀里还抱着你..."

祠堂梁柱突然剧烈摇晃,井中腾起丈高的水柱。七个新娘湿淋淋地爬上井台,她们的红盖头被井水泡成了丧幡的惨白。阿茶一把扯断铜铃塞进我嘴里,冰凉的铃芯刺得舌根发麻——那竟是截人的指骨!

"吞下去!"她劈手夺过二叔的剪刀划破掌心,血珠溅在铜铃上化作青烟,"你娘用阴婚契换了你的命,现在七个冤魂要收利息!"新娘们的指甲突然暴长,我腹部的青痕应和般泛起红光。

母亲的身影从井底浮起,她戏服上的金线在月光下泛起涟漪。当先的新娘猛地撕开自己的脸——那下面藏着的,赫然是二婶扭曲的面孔!

阿茶拽着我撞向供桌,七盏血碗应声而碎。瓷片扎进掌心时,我忽然记起那个暴雨夜的所有细节:母亲将我藏在樟木箱里,自己对着井水梳起新娘头。她往我嘴里塞了颗包着符纸的粽子糖,哼的却是丧曲的调子...

铜铃在胸腔里炸开剧痛,井中传来锁链崩断的巨响。阿茶的声音仿佛从很远的地方传来:"还有三天..."

阿茶的血顺着铜铃纹路渗进我喉咙,祠堂地面突然裂开蛛网状的缝隙。七个新娘的嫁衣在阴风里鼓成血帆,二婶的脖子像蛇般拉长,下颌裂开到耳根,露出沾着槐叶的尖牙。

"去井底!"阿茶把我推向翻涌的井口,"找你娘换命的契书!"腥咸的井水灌进鼻腔时,我听见二叔在惨叫。那些本该沉在河底的嫁娘,正用白骨手指撕开他的胸膛,掏出的心脏上缠满水草。

水下漂浮着无数樟木箱,箱盖都用红绳捆着童尸。最深处的石壁上,母亲穿着褪色的戏服,被七根桃木钉钉成跪拜的姿势。她脚边蜷缩着个与我容貌相同的男童,正用我的声音哼着儿歌:"月娘娘,穿红袍,井里新娘哭断肠..."

男童突然转头冲我笑,嘴角裂到太阳穴。他举起焦黑的小手,掌心里躺着颗融化变形的粽子糖——正是母亲溺亡那晚塞进我嘴里的那颗。糖纸内侧的血字突然显形,竟是阿茶与我的生辰八字。

"你娘偷换了祭品。"男童的指甲刮擦石壁,发出令人牙酸的声响,"本该被做成水傀的是你,现在轮到阿茶姐姐啦。"他身后的阴影里浮出条锈迹斑斑的铁链,尽头拴着具戴银镯的骸骨——那镯子与阿茶腕间的一模一样。

井水突然沸腾,母亲的戏服袖中飞出无数符纸。那些黄符遇水不化,反而聚成个襁褓形状,将我猛地推向水面。在浮出水面的刹那,我看见阿茶被红绸缠住脖颈吊上房梁,她挣扎着朝我喊了句什么,却被二婶用长指甲剖开了咽喉。

"第五日。"

浑身湿透地跌在祠堂门槛外时,正听见古钟嘶哑的报时声。满地纸钱无风自燃,火苗窜成个囚笼形状。我哆嗦着展开攥在掌心的糖纸,背面浮现出歪扭的暗纹——是张河祭方位图,标注点竟是母亲唱戏的草台班子旧址。

夜枭在槐树林里尖笑,我深一脚浅一脚踩过泥泞的坟岗。草丛里突然伸出只青灰的手,攥着半块龙凤喜饼。顺着手臂望去,神婆的尸体倒挂在歪脖子树上,舌头垂到胸口,上面用朱砂写着"替身"二字。

戏台残柱在月光下泛着白骨般的光泽。腐朽的幕布后传来细碎的脚步声,二十年前的铜钹与堂鼓无人自响。母亲常穿的那双绣鞋端放在戏箱上,鞋尖朝内摆成诡异的倒八字。当我掀开箱盖的瞬间,戏服水袖猛地缠住脖颈,箱底镜子里映出的竟是阿茶七窍流血的脸!

"你终于来了。"

镜中景象突然扭曲,穿着旦角戏服的二婶从镜面浮出。她眉心点着祭尸才用的黑胭脂,发间别着七根浸血的棺材钉:"好侄儿,把你娘欠的阴债还了吧。"戏台西周骤然亮起绿莹莹的灯笼,每个灯罩都是颗风干的人头。

我踉跄着后退,脊背撞上冰冷的躯体。阿茶不知何时站在身后,她喉间的伤口还在渗血,却露出诡异的笑容:"时辰到了。"她抬手按在我后颈胎记上,古钟轰鸣声从皮下传来。戏台地板轰然塌陷,露出底下汩汩冒泡的血池,池底沉着口描金漆的槐木棺材。

池中浮起密密麻麻的粽子糖,每颗糖纸都裹着截指骨。二婶的戏服下摆爬出无数白蛆,它们组成句腐烂的谶语:**明日鸡鸣时,换命者同棺而葬**。

血池里浮起的槐木棺盖突然炸裂,母亲穿着残破的戏服缓缓坐起。她脖颈缠绕的水草间缀满铜铃,每晃动一次,阿茶喉间的伤口就涌出黑血。二婶的指甲己经刺入我太阳穴,却在触及胎记时突然碳化成灰。

"当年祭河的不是七个新娘..."母亲的水袖卷起腥风,"是八个。"池底淤泥翻涌出八具戴银镯的骸骨,阿茶突然发出尖啸——她左腕银镯应声碎裂,露出皮下青黑色的锁魂印。

祠堂方向传来古钟轰鸣,我后颈的胎记灼如烙铁。母亲的水袖缠住我与阿茶,将我们拽入棺中。槐木棺内壁刻满生辰八字,在血水浸泡中凸起人脸。最上方的名字被反复刮划,仍能辨认出"张翠娥"——正是母亲的本名。

"你本该是第九个祭品。"母亲腐烂的指尖轻触我眼皮,二十年前的画面如潮水灌入:暴雨夜的神婆举着铜铃挨家挨户选童男,父亲为保酒坊在祭文上写下我的名字。母亲连夜偷走祭器,披上戏服替我跳了槐花河。

棺外传来二婶凄厉的咒骂:"你以为改命符能撑多久?"她的身体正在融化,露出森森白骨上缠绕的祭文红绳,"从你吞下铃铛开始,就是新的镇河棺!"

阿茶突然咬破舌尖喷出血雾,血珠在半空凝成八卦阵。她扯开衣襟,心口赫然钉着枚生锈的棺材钉:"二十年前我娘被活钉在河眼,今日该清账了!"铜铃从她喉咙里激射而出,与我腹中的指骨铃铛严丝合缝。

古钟发出碎裂的悲鸣,我的胎记迸射金光。母亲的水袖化作万千符纸,裹着八具骸骨沉入血池。二婶尖叫着坠入池底,被骸骨们撕成碎片。整座戏台开始坍缩,槐树林在晨曦中燃起幽蓝鬼火。

阿茶将我推出棺木的瞬间,我看见她后背浮现出完整的河祭图——七个新娘围着的第八个空位,此刻正被她的身形填满。母亲最后朝我笑了笑,金线刺绣的戏服在晨光中化作飞灰,露出心口处用朱砂画的孩童简笔画。

"娘!"我扒着棺沿嘶吼,却被暴涨的血水冲上岸。怀里的铜铃突然发烫,铃身上浮现出细小铭文:**以亲缘血破阵眼,以悔恨泪渡冤魂**。

老宅方向传来惊天动地的爆炸声。我踉跄着跑回祠堂,发现那口古钟碎成八瓣,每块碎片都嵌着具焦黑的婴尸。二叔仰面倒在井边,手里攥着半张全家福——照片上的母亲抱着穿寿衣的我,背景是扎满纸新娘的槐花河。

井口飘出缕青烟,凝成阿茶模糊的身影。她指指我腕间不知何时出现的银镯,又指指东方泛白的天空。第一声鸡鸣响起的刹那,所有阴秽之物如潮水退去,只剩满地槐花散发着腐肉般的甜腥。

我在井边跪到日上三竿,首到派出所的人来调查离奇命案。他们挖开老宅地基时,发现了八具环抱槐木的少女遗骸,每具骸骨眉心都钉着铜铃碎片。而母亲戏服残片上的金线,经鉴定竟是失踪多年的河祭金器。

迁坟那日,我在母亲空棺里放了串粽子糖。糖纸用朱砂写着新抄的往生咒,只是最后一笔总会被不知哪来的水渍晕开。走出坟地时,忽听身后传来清越的铜铃声,转身却只见漫天槐花簌簌如雨。

『加入书签,方便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