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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凡文学网 > 四百个民间鬼故事 > 第61章 《槐树坡的夜哭郎》

第61章 《槐树坡的夜哭郎》

后山腰那片老槐树林子,村里人管它叫槐树坡。打我记事起,守林子的就是李大瘸子。那年腊月他裹着破棉袄蹲在村口,逢人就哆嗦着说:"那娃儿眼珠子会转啊..."

事情要从七月半那天说起。李大山照例背着猎枪巡山,走到乱葬岗边上,忽听见有小孩在哭。那哭声细细的,像猫崽子叫春似的,顺着风往人耳朵眼里钻。

"谁家大半夜把娃娃扔坟堆里?"他举着煤油灯往声儿处照,树影子晃得跟鬼手似的。转过三座塌了半边的荒坟,就见个穿蓝布褂的小男娃背对着他,蹲在个新培的土包前哭。

李大山刚要搭话,后脖颈子突然凉飕飕的。老槐树叶子哗啦啦响成一片,那哭声戛然而止。小男娃慢悠悠转过脸——煤油灯照着他半边青灰的脸,另半边竟糊着黄纸钱!

"我的娘诶!"李大山两腿一软,猎枪都摔在地上。再睁眼时,哪还有娃娃的影子,就剩个扎着纸辫子的童男纸人,腮帮子上还带着两团血红胭脂。

第二天村里炸了锅。孙大爷叼着烟袋锅子说:"早年间槐树坡埋过个外乡寡妇,怀着八个月身孕叫人沉了塘。这是婴灵作祟哩!"李大山灌了两碗烧刀子,硬着头皮又去守夜。

连着六天,那哭声准在子时冒出来。第七天夜里,李大山攥着桃木钉蹲在老槐树底下。月光把树影子投在地上,活像个人伸着胳膊要抓他。

"叔叔..."凉气喷在他耳根后头。李大山一回头,正对上那张半人半纸的脸。小男娃眼窝里滚着血珠子,脖子上一圈紫黑手印:"你当年掐我的时候,咋不手软呢?"

老槐树突然哗啦啦抖起来,树皮裂开道口子,露出里头白生生的骨头。二十年前那个醉酒的冬夜,李大山在城里赌输了钱,把个要饭的孤儿拖进槐树林...

天蒙蒙亮时,村民在乱葬岗找到李大山那双千层底布鞋。鞋头朝着老槐树,树根底下渗着黑血。打那以后,每逢阴雨天,槐树坡就会响起咯咯的笑声,混着沙沙的纸钱响。槐树坡出事后的第三日,村西头王瞎子家的纸扎铺子泛了潮。那些个竹骨纸皮的小人儿挨着墙根淌水,红红绿绿的颜料混成血水似的溪流,顺着门槛缝往外渗。

"作孽啊..."王瞎子摸着童男纸人发皱的裤腿,两个空洞洞的眼窝子突然淌下朱砂泪。这纸人正是他半月前给孙家太公扎的陪葬品。

新嫁到赵家的春桃正在院里晾衣裳,忽然听见墙根底下有小孩拍皮球的声音。她探头往柴火堆后头看,只见晾衣绳上那件蓝布褂子无风自动,襟口处慢慢浮出个乌黑的小手印。

"这料子倒是挺括。"春桃伸手去摸,指尖刚沾上布料就冻得一激灵。再定睛看时,小手印底下又渗出密密麻麻的血点子,在日头底下泛着铁锈色。

当夜子时,王瞎子摸到赵家院门口。他那只剩白翳的眼珠子首勾勾盯着蓝布褂:"大妹子,这衣裳可不敢再穿了。那孩子怨气太重,连地仙爷都镇不住了。"

春桃这才想起,出事前李大山巡山穿的也是这般蓝布褂。她哆嗦着要烧衣裳,打火石却怎么都擦不着。最后还是王瞎子从怀里掏出张黄符,符纸沾上衣角的瞬间,屋里突然响起孩童尖利的哭嚎。第七日头晌,村里几个青壮被孙大爷逼着上槐树坡。老槐树裂开的口子己经能钻进个人,树洞里头积着层黑黢黢的泥浆,仔细看竟是混着人血的香灰。

"二十年前七月初七,有个外乡女人在这树上吊。"孙大爷烟袋锅子敲着树根,"怀着身子呢,舌头垂到胸口,鞋底还沾着塘泥。"

躲在人群里的陈寡妇突然瘫坐在地。她男人当年是村长,那外乡女被沉塘前,在她家柴房躲过三天雨。

树叶子哗啦啦响成一片,有个女人的声音混在风里:"我的儿在奈何桥等了二十年,总算等到仇人血祭..."树洞里突然涌出大股黑水,转眼就把陈寡妇卷了进去。

后来王瞎子说,那老槐树早修成了地仙。树根底下埋着七具童男童女的尸骨,都是历年用来镇邪的祭品。如今冤魂破阵,整个村子都要还债。

现在每到子夜,就能看见穿蓝布褂的小男娃蹲在树杈上数纸钱。那些纸钱飘到谁家院里,不出三日准要办白事。

孙家老大是头一个收着纸钱的。那日晌午他正在院里劈柴,忽见片黄纸打着旋儿贴上门框。纸钱边角染着暗红斑块,细看竟是半枚带螺纹的婴儿指印。

当夜孙家灶膛的火怎么也烧不旺,铁锅里炖的腊肉泛着腥气。孙老大媳妇舀汤时,油花子突然凝成张婴儿脸,咧着没牙的嘴冲她笑。第二天鸡还没叫,村东头就飘起招魂幡——孙老大吊死在自家房梁上,脚底沾着湿漉漉的槐树叶。

王瞎子连夜扎了三十六盏引魂灯,灯油里掺着黑狗血。白发老道在山口布下七星阵,铜钱剑刚插进阵眼就断成三截。阴风卷着纸灰往人脖子里钻,老道突然七窍流血,指着槐树坡方向嘶喊:"百鬼抬棺!百鬼..."

赵家春桃这几日总觉着肚皮发凉。那件蓝布褂明明烧成了灰,可每到三更天,窗棂上就会映出个抱膝而坐的小影子。这夜她惊醒时,发现枕边散着七枚铜钱——正是王瞎子用来镇邪的五帝钱。

"姨..."冰凉的小手抚上她隆起的腹部,"弟弟要陪我玩。"春桃惊恐地看见自己肚皮上凸起密密麻麻的手印,羊水混着血水浸透被褥。接生婆掀开被子的瞬间,满屋响起孩童嬉笑——胎盘上粘着张完整的黄表纸,纸上朱砂画的正是那个半脸糊着纸钱的男娃。

槐树坡的土最近总往外渗黑水。村小教师周明不信邪,带着学生做自然观察。孩子们用树枝拨开腐叶,露出个拳头大的树洞。班长铁蛋伸手去掏,拽出把缠着头发的槐木梳。梳齿上粘着片风干的皮肤,细密的针孔排成"偿命"二字。

当夜铁蛋家院里的公鸡全被拧断脖子。月光下,铁蛋梦游般走到槐树坡,用小刀在树干刻下血淋淋的算术题:"20-7=13"。村里恰好有十三户参与过当年的沉塘。

中元节这天,王瞎子摸到乱葬岗烧纸船。船刚入水就翻了个底朝天,纸灰在水面聚成漩涡。瞎子突然跪下猛磕头:"小祖宗收了神通吧!"话音未落,二十盏河灯从上游漂来,每盏灯芯都坐着个巴掌大的纸人。

子时梆子响过三声,全村狗吠戛然而止。家家户户的门闩自动脱落,蓝布褂小娃挨家挨户拍门。门缝里塞进染血的黄纸,纸上生辰八字正是各家独苗。

黎明时分,十三口棺材从槐树坡地宫浮出。每具棺材都用红绳缠着童男童女,正是二十年前镇邪的祭品。腐尸手腕系着铜铃,风一吹,铃声混着孩童的背书声:"七月半,开鬼门,槐树底下索命魂..."

月光渗进树洞时,周明看清了洞壁上的抓痕。那些深浅不一的沟壑里嵌着碎指甲,组成了七组北斗星图。春桃怀里的鬼胎突然睁眼,瞳孔里映出个穿蓝布衫的女人——正是二十年前被沉塘的外乡寡妇秀娥。

"当年他们说我是偷汉子的娼妇。"秀娥的虚影抚过青铜棺上的镇魂钉,每拔一根,地宫就塌陷三分,"陈寡妇怕我抢她男人,在我临盆那日带人绑了石块..."

腐尸铜铃突然疯狂作响,十三具童尸从棺中坐起。它们手腕的红绳自动缠上幸存村民,铁蛋爹惨叫一声被拖进棺椁,转瞬化作滩黑水。周明攥着槐木梳划破掌心,血滴在梳齿密码上,竟解开段生辰八字——正是秀娥未出世孩子的命格。

王瞎子突然扯开蒙眼布,黑洞洞的眼窝里爬出纸扎蜈蚣:"该还债了!"他撕开胸前皮肉,露出里面竹篾扎的骨架。二十年前正是他提议用童男童女镇邪,此刻成了活人纸傀。

鬼胎突然跃到青铜棺上,肚脐连着的胎盘化为血红脐带,将秀娥与老槐树缠在一起。春桃尖叫着摸到五帝钱,发现钱文在阴气侵蚀下变成了"永镇幽冥"的殄文。

"午时三刻!"周明瞥见北斗星图移位,举起煤油灯砸向青铜棺。火焰顺着脐带窜上树根,地宫里响起万千冤魂的哭嚎。秀娥的虚影在火光中扭曲:"我的儿...娘带你回家..."

老槐树突然拦腰断裂,树心涌出腥臭血泉。十三具铜棺在血水中融化,凝成柄刻满人脸的青铜剑。鬼胎抱着剑跃入火海,天际炸响惊雷,暴雨混着纸灰倾盆而下。

雨停时,槐树坡只剩个焦黑的树桩。春桃在灰烬里找到枚银锁片,背面刻着"长命百岁"。周明带学生重建祠堂时,发现梁上悬着三十六盏引魂灯,灯油清亮如初。

中元夜,守祠堂的老头听见有人轻叩窗棂。月光下,穿蓝布褂的男娃牵着个女人背影,渐渐消失在槐树坡方向。晨露未晞时,焦树桩旁开满白色野花,花心都缀着星形露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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