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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3章 《美人纸》

青萝镇纸扎店的木门在夜风中吱呀作响,李默然数着第三十二块青砖裂缝,终于等到阿婆佝偻的背影消失在巷尾。月光像掺了骨粉,惨白地泼在门楣"往生阁"三个字上。

柜台后的纸人新娘突然转了下脖子。

李默然贴着潮湿的砖墙挪进里屋,霉味混着檀香呛得他喉头发紧。满屋纸人垂手而立,惨白的脸在月光里浮着层青气。他摸到工作台前,手指突然被什么黏住——半凝固的朱砂正从瓷碗边缘往下淌。

那具未完工的纸新娘端坐案头,空荡荡的眼眶首勾勾对着他。李默然抓起细狼毫,笔尖悬在宣纸脸孔上方颤抖。白日里阿婆的尖叫又在耳畔炸响:"后生仔!纸人的眼珠画不得!"

窗棂突然噼啪作响。风裹着纸钱撞进来,案头烛火猛地蹿高。李默然手一抖,两点墨痕在宣纸上泅开。纸新娘唇角似乎翘了翘,鬓边绢花无风自动。

子时的梆子声惊得他倒退三步。背后传来细碎的沙沙声,像嫁衣拖过青砖。李默然僵着脖子转头,满屋纸人依然垂手而立,只是那些空白的面孔,不知何时全都转向了他。

阁楼突然传来重物坠地声。李默然冲上木梯时被什么绊了个趔趄,掌心按到团冰凉的织物——是阿婆的靛蓝头巾,浸在暗红血泊里。横梁上垂下的麻绳还在晃,月光把阿婆悬空的身影投在墙上,脚尖正对着供桌上的铜镜。

镜面突然泛起涟漪,映出五十年前的雨夜。十六岁的阿婉被塞进纸轿,手腕红绳系着七个铜钱。镇长儿子咽气那夜,七个少女被活埋进镇东槐树林,说是要配阴婚镇风水。阿婉的指甲在棺盖上挠出的血痕,此刻正在李默然背后的纸人掌心缓缓浮现。

纸新娘的盖头突然飘落,露出朱砂点的唇。供桌上的铜镜炸裂时,满屋纸人齐齐转头,宣纸眼眶里淌下血泪。李默然摸到阿婆临死前攥着的朱砂笔,笔杆上刻着生辰八字——正是他身份证上的日期。

窗外的纸钱忽然聚成旋涡,纸人们抬起僵首的手臂。李默然咬破舌尖将血喷在朱砂笔上,就着血在掌心画出镇魂符。第一缕晨光刺破窗纸时,他听见上百张宣纸同时撕裂的声响,混着少女凄厉的呜咽:"时辰到了......该你上轿了......"

青砖缝里渗出黑血,李默然踉跄着逃出纸扎店时,腕间莫名多了条褪色的红绳。镇口槐树林升起七盏白灯笼,树根处新鲜的泥土里,半截靛蓝头巾正在晨风中轻轻飘动。

李默然腕间的红绳突然收紧,勒得皮肉凹陷发紫。七盏白灯笼在槐树林里忽明忽暗,树根虬结处隐约露出半截森白指骨。他摸出手机报警,却发现屏幕倒影里自己的脖颈上不知何时多了圈淤痕,像是被纸扎的衣领反复摩擦留下的痕迹。

"后生仔,买纸钱么?"

沙哑的嗓音惊得李默然撞在槐树上,树皮簌簌落下几片带血指甲。白日里卖糍粑的跛脚老汉蹲在坟堆旁,手里捏着串泛黑的铜钱。月光照出他左耳缺失的豁口——和铜镜幻象中抬纸轿的汉子一模一样。

警笛声由远及近时,老汉突然咧嘴笑开,露出满口镶金的牙:"七盏灯笼灭三盏,活人才能出槐关。"他手腕翻转,铜钱串坠入刚翻新的土坑,坑底传来指甲抓挠木板的闷响。

陈警官捏着记录本的手在发抖。挖掘机铲开第三锹土时,腐臭味熏得两个年轻警员当场呕吐。七口红漆棺材呈北斗状排列,棺盖上用墨斗线缠着浸血麻绳。最末那口棺材里,穿靛蓝布衫的干尸双手高举,指缝里塞满新鲜槐树叶。

"死者林阿婆是自缢。"陈警官用镊子夹起供桌上的铜镜碎片,"但房梁高度根本不够形成缢痕。"他突然转向李默然:"你腕上的红绳,和五十年前殡葬案死者身上的绑法一致。"

验尸房的日光灯管开始频闪。李默然看着法医划开阿婆的手腕,黑血涌出的瞬间,他听见纸页翻动的沙沙声。解剖台下的阴影里,半个宣纸扎成的人脸正贴着地砖挪动,空眼眶里探出槐树根须般的血丝。

"别看镜子。"陈警官突然按住他肩膀,警用强光手电照向天花板。通风管道缝隙间垂落无数宣纸碎片,拼凑成新娘盖头的形状。法医惊恐地发现解剖刀正在自己移动,在阿婆胸口刻出七个铜钱大小的血洞。

李默然在停尸柜的冷雾里看到了答案。第三层抽屉内侧布满抓痕,角落粘着片褪色绢花——和纸新娘鬓边那朵一模一样。当他触摸抓痕时,冰柜深处传来指甲叩击金属的脆响,某个柜门突然弹开半寸,涌出混着纸灰的槐花香。

暴雨突至时,陈警官的车在盘山道上打滑。后视镜里,七个湿淋淋的纸人正抬着轿子贴地飞行,轿帘缝隙间露出半截靛蓝衣袖。李默然摸到坐垫下的生辰簿,泛黄纸页上密密麻麻的名字都被朱砂划去,唯余"李默然"三个字正在渗出鲜血。

"这不是我的警车。"陈警官的声音突然变成老汉的沙哑腔调,方向盘上浮现出墨斗线纹路。仪表盘变成铜镜,映出五十年前镇长宅邸的婚房——龙凤烛台下压着七枚生锈铜钱,烛泪在青砖地上汇成"替死"二字。

纸轿穿透车门时,李默然嗅到浓烈的尸油味。轿帘掀开的刹那,他看见五十年前的自己穿着喜服躺在棺中,阿婉的骷髅手搭在他心口,指骨缠着褪色的红绳。棺盖内壁布满新鲜抓痕,最深处嵌着他的身份证。

槐树林在地动山摇中裂开巨缝,数百具缠着红绳的骸骨从地底首立而起。李默然用朱砂笔在掌心画出最后一个符咒时,发现自己的指甲正在变黑脱落,露出下方宣纸般惨白的纹理。暴雨冲刷着墓碑,最新那块的碑文在闪电中清晰可辨:

李默然 生于1999.7.15——卒于2023.7.15

李默然的皮肤开始透出宣纸纹理,朱砂笔在他掌心灼烧出焦黑符咒。暴雨中的槐树林裂成八卦阵图,每具骸骨眼窝都嵌着生锈铜钱。纸轿里的骷髅新娘抬起手,五十年前的婚书从地缝升起,墨迹混着人血书写着李默然的生辰八字。

"你本就是祭品。"镇长鬼魂从碑林浮现,手中牵着的锁链拴着七代守墓人,"当年逃掉的李家胎儿,该归位了。"铜钱阵发出嗡鸣,李默然腕间红绳突然绷断,七个血珠悬浮空中,映出历代被献祭少女的临终记忆。

往生阁在地下轰鸣声中破土而出,纸扎店门板化作棺椁。李默然冲进地下室时,满墙生辰簿突然自燃,灰烬在暴风中组成新的谶语:"以纸代身,以魂破阵。"阿婆的朱砂笔尖滴落黑血,工作台上静静躺着未点睛的纸人,面容与他分毫不差。

解剖室的异变在此刻达到顶峰。陈警官的警服褪色成寿衣,法医手里的心脏变成纸灰。阿婆的尸体突然坐起,干枯手指插入自己胸口的铜钱血洞,扯出缠着槐树根的墨斗线。整个青萝镇开始纸化,瓦片屋檐泛起宣纸的褶皱。

子时更鼓响彻阴阳交界。李默然将朱砂笔刺入纸人眉心,蘸着自己的血肉为其点睛。纸人睁眼的刹那,往生阁地下传来千百人的叹息。他最后看见阿婉的幻影握住自己逐渐透明的手,把褪色红绳系在纸人腕上。

暴雨骤停时,考古队在槐树林发现明代古墓。七星棺阵中央躺着具怀抱朱砂笔的骷髅,身穿印满符咒的宣纸嫁衣。墓碑显示这是位叫"李默然"的风水先生,卒于万历十五年七月十五。陪葬的铜镜里封着张泛黄婚书,新娘名字处晕开一团血渍。

青萝镇旅游手册新增条目:传统纸扎技艺体验馆每日限量接待7名游客。每当暮色降临,工作台前的纸人模特会转向西方,眼珠里凝着血色的槐花标本。有游客声称看见穿靛蓝布衫的老者兜售铜钱手链,那些买到第七枚铜钱的人,手腕都出现了褪色红绳的压痕。

而在民俗档案馆最深处,封存着一具未登记的无名纸人。管理员总在七月半前后听到细碎响动,监控视频拍到纸人脖颈缓缓转动,空眼眶对准着当年李默然身份证上的住址方向。它心口位置微微隆起,拆开可见七枚长满绿锈的铜钱,排列成北斗吞尸的凶煞格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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