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陈默顶着两个淡淡的黑眼圈出现在塞北分局。昨晚的经历如同劣质胶片，在他脑海里反复回放，尤其是那片粘稠的黑暗和“虚无”的冰冷触感，让他睡得极不安稳。

“哟，馆长，昨晚没睡好？是不是想我们想得夜不能寐啊？”厉决的大嗓门第一个响起，他正拿着一个哑铃锻炼臂力，看到陈默进来，咧嘴一笑，露出两排白牙。

“去你的。”陈默没好气地挥挥手，走到自己的工位坐下，只觉得浑身骨头缝里都透着疲惫。

苏沐晴端着一杯热气腾腾的枸杞红枣茶走过来，轻轻放在他桌上，柔声道：“陈默，看你脸色不太好，喝点热的暖暖身子。”

“谢谢沐沐姐。”陈默感激地笑了笑，捧起杯子，温热的液体顺着喉咙滑下，驱散了些许寒意。

楚冰璇推了推眼镜，视线从电脑屏幕上移开，落在陈默身上：“队长说你昨晚遇到点麻烦？”她的语气平静，但眼神里带着探究。

不等陈默回答，沈夜拍了拍手，示意大家安静：“好了，都过来开个短会。关于陈默昨晚遇到的‘末班鬼车’，大家有什么印象？”

几人围拢过来。

“末班鬼车？遗忘号？”厉决皱起眉头，“听着有点耳熟，但好像没什么具体印象。局里的档案库里有记录吗？”

楚冰璇立刻在电脑上操作起来，手指翻飞，调阅着内部资料库。“正在检索……关键词‘末班鬼车’、‘遗忘号’、‘公交车’、‘灵异空间’……匹配度低，只有几条零散的、未经证实的目击报告，时间跨度很大，地点也各不相同，描述模糊，无法确认是同一目标。”她摇了摇头，“信息太少了，无法建立有效档案。”

沈夜摸着下巴，看向一首沉默的寒锋：“寒锋大哥，你经验最丰富，听说过这玩意儿吗？”

众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寒锋身上。这位平日里话不多，存在感有时甚至不如沈夜影子的老兵，此刻却成了焦点。

寒锋靠在墙边，双手抱胸，眼神锐利如鹰隼。他沉默了几秒，才缓缓开口，声音带着一丝沙哑，却异常清晰：“‘遗忘号’……确实存在。”

此言一出，连沈夜都挑了挑眉。

“它很特殊。”寒锋继续说道，“不属于我们常规定义的任何一种怨灵或诅咒物。更像是一个……活着的、拥有某种低级智慧的移动空间陷阱。”

“活着的？”厉决瞪大了眼睛，“那玩意儿还能思考？”

“不是思考，是本能。”寒锋纠正道，“它遵循着某种规则运行，比如陈默提到的‘执念’和‘解脱’。它似乎以吞噬那些带有强烈执念却又无法解脱的灵魂或意识为生。它不会固定出现在某个地方，也不会按照固定的时间表运行，出现完全是随机的，更像是在‘狩猎’。”

“那我们怎么追踪？能量波动呢？”楚冰璇问。

寒锋摇了摇头：“常规的灵能探测设备对它几乎无效。它仿佛能屏蔽自身的能量波动，或者说，它的存在方式超出了我们目前的探测技术范畴。除非它主动现身，否则很难找到它。”

他顿了顿，补充道：“上一个遇到它的，还是我刚进入塞北分局不久时的一位老队员。那次他也是侥幸逃脱，但受了不轻的精神创伤，没过多久就申请调离了。从那以后，至少在我知道的范围内，塞北辖区内再没有‘遗忘号’出现的正式记录。电脑上的数据，如果不是那位老队员留下的口述记录，恐怕连这几个模糊的词条都不会有。”

会议室里一阵沉默。一个连异调局先进设备都无法追踪，出现全凭“心情”，还能吞噬执念的“活陷阱”，这己经超出了常规任务的处理范畴。

“妈的，这叫什么事儿！”厉决烦躁地抓了抓头发，“找不到，打不过，还可能随时冒出来坑人？”

“至少我们现在知道它的存在和部分特性了。”沈夜打破沉默，看向陈默，“陈默，你昨天是在哪个位置遇到它的？”

陈默报出了那条偏僻街道和公交站台的名字。

“既然设备找不到，它又似乎对特定人群或者状态有感应……”寒锋看向陈默，提出了建议，“今天下班后，或许可以让你再去昨天的地点附近排查一下。你既然能遇到它一次，或许你的体质或者昨晚的状态，更容易引起它的注意。当然，只是排查，不要主动招惹，安全第一。”

沈夜点了点头：“老寒的建议有道理。那就这么定了，陈默，今天辛苦一下，下班后去现场看看，我和你一起去。”

“啊？队长你也去？”陈默有些意外。

“废话，让你一个人去，万一又被那破车拉走，我上哪儿捞人去？”沈夜翻了个白眼，“就当咱哥俩加个班，顺便看看能不能逮住那条‘漏网之鱼’。”

厉决拍了拍陈默的肩膀：“放心，有队长在，就算真遇上了，也能把他车轱辘卸了！”

苏沐晴则递过来一个小巧的平安符：“这个你拿着，是我自己做的，或许能起点作用。”

陈默接过平安符，入手温润，带着淡淡的馨香和安宁的气息，心里涌过一阵暖流：“谢谢大家。”

虽然对再次遭遇那鬼车心有余悸，但有队友的支持和队长的陪同，他心里踏实了不少。

***

傍晚时分，夕阳的余晖给塞北市镀上了一层金边。陈默和沈夜并肩走在去往昨晚那个公交站台的路上。

两人都没有开车，沈夜说步行更能仔细观察周围环境。

“老沈，关于寒锋大哥……”陈默犹豫了一下，还是问出了口，“他好像……经历过很多？”

沈夜看了他一眼，嘴角勾起一丝复杂的笑意：“想知道他的故事？”

陈默点了点头。寒锋身上那种沉淀下来的锐利和偶尔流露出的疲惫，总让他觉得这个人背后一定有不寻常的过往。

“也罢，你现在是正式队员了，有些事也该让你知道。”沈夜双手插在口袋里，望着前方的街道，语气放缓了些，“你以为塞北分局一首都是我们这几个人，一首都这么……嗯，兵强马壮？”

陈默摇摇头。

“几年前，塞北分局和你们苏江分局那会儿的情况差不多，人手不算多，能力也参差不齐，处理的大多是些C级、B级的事件，偶尔碰上A级都得小心翼翼。”沈夜的声音低沉下来，“首到那一次……”

他停顿了一下，似乎在回忆着什么不愿触及的画面。

“那次任务，目标是一个被S级鬼王气息污染、异变成了A+级的厉鬼。当时的分局主力几乎倾巢而出，包括当时的队长，还有寒锋。”

“结果呢？”陈默的心提了起来。

“结果……”沈夜轻轻叹了口气，“除了寒锋，全灭。”

陈默脚步一顿，难以置信地看着沈夜。

“寒锋是唯一的幸存者。没人知道那场战斗具体有多惨烈，他从不提。我们只知道，他一个人拖着重伤，硬生生把那个厉鬼的核心打碎，然后昏迷在现场，被后续支援部队找到。”沈夜的语气带着敬佩，也带着惋惜，“那之后，原来的塞北分局算是彻底被打残了，然后还得知了有s级鬼王的存在。总局紧急从各个地方抽调有潜力的新人和经验丰富的老手过来重建，才有了现在的我们。铁牛、冰冰、沐沐，包括我，都是在那之后陆续调过来的。”

“在我觉醒‘破妄者’能力之前，很长一段时间里，塞北分局能处理高危事件的，主要就靠寒锋。”沈夜继续说道，“他的异能【寂灭锋矢】，破坏力极强，尤其克制灵体，是真正的攻坚利器。但那次事件，对他的创伤太大了。他亲眼看着战友一个个死在面前，那种绝望和无力感……不是谁都能承受的。”

“所以，他对‘鬼’这个东西，反应会比我们更激烈，也更谨慎。今天他建议你再去看看，一方面是出于经验判断，另一方面，恐怕也是不希望再有无法掌控的危险潜伏在我们眼皮底下了。”

沈夜拍了拍陈默的肩膀：“我估计今天大概率是碰不到那鬼车的，那玩意儿精得很，不会在同一个地方反复出现。但老大哥的面子得给，咱们也得尽职不是？就当出来溜达溜达，熟悉下环境。有我陪着你，真有什么突发情况，也能搭把手。走吧，就当咱哥俩为塞北人民加班做贡献了。”

听完寒锋的故事，陈默心情有些沉重。他终于明白寒锋那份沉默背后的重量。全队覆灭，独自幸存，还要背负着保护新团队的责任，这需要何等强大的意志。

“我明白了。”陈默点了点头，看向沈夜，“谢谢你告诉我这些，老沈。”

“客气啥，自家兄弟。”沈夜笑了笑，恢复了些许平日的轻松，“走，前面路口左拐就快到了。看看今天能不能让馆长大人再偶遇一次‘惊喜’。”

两人加快了脚步，向着那条昨晚留下惊魂记忆的偏僻街道走去。夜色渐浓，路灯依次亮起，将他们的影子拉得长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