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走到门口，想开口叫他。*0.0\暁`税^旺, .更_鑫+嶵*筷¨

就在我脚步停下的瞬间，眼角余光瞥见了墙上的镜子。

镜子里，映出阿龙的背影。但…那背影似乎有点不对劲。肩膀好像宽了一点？头发…也似乎短了些？

我的目光下意识地顺着镜子往下移，想看看他手臂上的刺青。

然后，我的呼吸，停止了。

镜子清晰地映出洗手池上方的那块玻璃。镜子里，阿龙微微侧着头，还在用力搓洗。可那张映在镜中的脸…

那不是阿龙！

那是一张完全陌生的脸！方下巴，浓眉，厚嘴唇，眼神凶狠，带着一股旧社会打手似的蛮横戾气！这张脸，正死死地盯着镜子里阿龙搓洗的手臂，嘴角极其缓慢地向上扯开一个狰狞的弧度！像是在嘲笑阿龙徒劳的挣扎！

“阿…阿龙！”我失声尖叫，声音都变了调。

镜子里的陌生男人猛地转过头，那双凶狠的眼睛瞬间对上了我的视线！那眼神里充满了纯粹的、冰冷的恶意！

与此同时，阿龙也猛地转过身来，脸上是真实的、极度的惊恐和茫然：“怎么了？！”

就在阿龙转脸看向我的那一瞬间，镜子里那张凶恶的陌生男人脸，像被搅浑的水中倒影，猛地波动、模糊、扭曲了一下，迅速褪去！镜子里出现的，又是阿龙那张因为恐惧而扭曲的、真实的、属于他自己的脸！

只有短短的一瞬！

但我看得清清楚楚！绝不是眼花！

阿龙看着我的表情，又看看镜子里的自己，脸色煞白：“你…你看到什么了？！”

我张着嘴，喉咙像是被水泥堵住了，一个字也说不出来。¨秒¨蟑\結+小,税+枉_ ^唔?错/内\容?巨大的恐惧像冰水，瞬间淹没了我。我踉跄着后退，后背重重撞在客厅冰冷的墙壁上。

“镜子…镜子…”我指着卫生间，手指抖得像风中的枯叶。

阿龙冲回客厅，脸色比死人还难看：“我…我刚才洗的时候…好像…好像感觉不到自己的脸了…”

他猛地抓住我的肩膀，指甲掐得我生疼：“陈明！你的脸！你的脸也…不对劲！”

我的脸？！

我猛地推开他，连滚带爬地扑向客厅墙角那面穿衣镜。

镜子里的人，是我。但…又不太像是我。

那张脸，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原本属于我的圆下巴，轮廓似乎…变得尖削了？鼻子…好像也高了那么一点点？最恐怖的是眼神，镜子里那双眼睛，空洞、疲惫，深处却藏着一种近乎偏执的狂热，死死盯着我，像在审视一件物品！这眼神…跟我梦里那双疯狂弹琴的手的主人，那种沉浸在癫狂状态中的眼神，何其相似！

更让我血液冻结的是，我下巴上，不知何时，冒出了几根稀疏的、颜色发灰的胡茬！我他妈才二十五！而且我毛发一首很淡，从来没有留过胡子！

我颤抖着伸出手，摸了摸自己的下巴。/6`妖`墈′书?罔? .首-发′指尖传来真实的、有点扎手的触感。那几根灰白的胡须，是真实存在的！

“它在变…它在变啊！”阿龙在我身后发出崩溃的嘶吼，“我们都会变成他们！变成那些死了几百年的鬼！”

我僵在镜子前，看着镜中那张越来越陌生的脸，看着那几根突兀的灰白胡须，一股巨大的、冰冷的绝望彻底吞噬了我。怀表在裤兜里沉甸甸的，像一块冰冷的墓碑。

这一晚，彻底无眠。

我和阿龙蜷缩在客厅破旧的沙发上，开着所有的灯，谁也不敢闭眼。稍微有点风吹草动，我俩就像惊弓之鸟一样弹起来。墙上的挂钟“嘀嗒嘀嗒”走着，每一秒都像在敲打我们的神经。

阿龙隔几分钟就撸起袖子看一眼胳膊上的刺青，脸色一次比一次绝望。那片青黑色像活物般蔓延，己经爬过了他的手肘，怪蛇脸上的人脸轮廓越来越清晰，阴冷的笑意仿佛凝固在皮肤上。

我则像个神经质一样，不停地去摸自己的下巴和脸颊。每一次触摸，都带来一阵刺骨的冰凉和陌生的触感。胡子茬似乎更硬了些，脸部的轮廓在不知不觉间继续发生着微妙而恐怖的变化。

天快亮的时候，阿龙熬不住了，眼皮沉重地耷拉下去，呼吸变得沉重。我没叫醒他，自己却不敢有丝毫松懈。

清晨惨白的光线透过肮脏的窗户照进来。我起身，脚步虚浮地再次走向那面穿衣镜。我需要确认，在光天化日之下，昨晚的一切是否只是恐惧制造的幻觉。

镜子里的人，让我瞬间如坠冰窟。

那张脸…己经只有三西分像我原本的样子了。脸色是长期不见阳光的青白，颧骨更加突出，嘴唇薄而苍白，紧紧抿着，透着一股旧时代文人的刻板和压抑。那几根灰白的胡须，在下巴上连成了一小片稀疏的山羊胡。眼神空洞麻木，深处却燃烧着一种不正常的、近乎疯狂的执拗。这完完全全是一张属于另一个时代、另一个人的脸！一张民国时期郁郁不得志的琴师的脸！

一股强烈的眩晕袭来，我下意识地伸手扶住冰冷的墙壁。

就在我手掌接触墙壁的刹那，一个冰冷、嘶哑、带着浓重旧式腔调的声音，毫无征兆地在我脑子里炸响：

“时辰…快到了…该…练琴了…”

这不是我的声音！这声音陌生而苍老，充满了命令式的急切！

“滚出去！滚出我的脑子！”我抱着头，痛苦地低吼。

“练琴…练琴…”那声音固执地重复着，越来越响，像无数根针扎进我的太阳穴。同时，一股难以抗拒的冲动猛地攥住了我的身体！我的双手不受控制地抬起，十根手指僵硬地在空气中疯狂地弹动、抽搐，仿佛下面真有一架无形的钢琴！那股疯狂的、洪水般的旋律再次在我脑子里轰鸣！

“呃啊——！”我痛苦地弯下腰，感觉自己的意识像狂风中的烛火，随时会被这狂暴的琴声和那个冰冷的声音彻底吹灭。

“陈明！陈明你怎么了？！”阿龙被我的叫声惊醒，惊恐地冲过来扶住我。

“琴…他要练琴…”我艰难地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身体还在不受控制地抽搐。

阿龙死死抓住我的肩膀，试图让我平静下来。就在这时，他眼角的余光扫过镜子，身体猛地僵住，抓着我肩膀的手瞬间收紧，力量大得惊人，声音因为极致的恐惧而完全扭曲变形：

“陈…陈明！镜…镜子里…你身后！！！”

我被他吼得一个激灵，强忍着脑子里撕裂般的剧痛和身体失控的抽搐，猛地抬头看向镜子！

镜子里，清晰地映出我那张几乎完全变成民国琴师的、苍白而疯狂的脸。

而就在我这张脸的侧后方，镜子的边缘处，无声无息地多了一个影子！

一个穿着洗得发白、浆得笔挺的深灰色长衫的影子！

他站得笔首，身形清瘦。我看不清他的脸，镜子的角度只映出他小半个模糊的侧面轮廓，还有那梳理得一丝不苟、油光水滑的背头。他的双手，正极其自然地、端端正正地交叠垂放在身前。那姿态，像极了一个旧式当铺里，正在等待顾客上门的…掌柜。

一股无法形容的阴冷气息，瞬间充满了整个房间。空气仿佛凝固成了冰。

镜子里，我那张属于“周清澜”的、苍白麻木的脸上，嘴角极其缓慢地、极其僵硬地向上扯动了一下。一个空洞的、毫无生气的微笑，凝固在那张陌生的脸上。

与此同时，我清晰地感觉到，一股冰冷的、带着腐朽气息的触感，轻轻落在了我的后颈上。像是一块刚从棺材里挖出来的、裹着尸布的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