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子别的本事没有,就是有蛮牛一样的莽劲!怒火把骨头缝里的力气全榨出来了!管你什么妖魔鬼怪!我像头发疯的牯牛,侧身,沉肩,用尽吃奶的力气,朝着那摆满瓶瓶罐罐的角落狠狠撞了过去!肩膀结结实实撞在柜台的木头棱子上,钻心地痛,但我眉头都没皱一下!
“哗啦——!!!”
惊天动地!刺耳至极!是几十上百块玻璃同时爆开、粉身碎骨的尖叫!那些大大小小的玻璃罐子,像挨了炸弹,在我这一撞之下,从柜台上、从角落里,噼里啪啦地滚下来,砸在同样坑洼不平的泥巴地上,摔了个稀巴烂!玻璃碴子像冰雹一样西处飞溅,在昏黄的白炽灯底下闪着冷冰冰、要人命的光。!2,y,u,e¨d\u..-c.o?m!
一股子难以形容的“风”,猛地从那一堆玻璃碎片里炸了出来!冰冷刺骨!那不是冬天的北风,更像是一下子从几万座老坟里同时刮出来的阴风!带着陈年旧灰的呛人味道,带着无数人哭喊、叹息、尖叫的混杂回音,猛地灌满了整个小小的茶馆!屋顶那盏摇摇晃晃的白炽灯,“滋啦”一声怪响,灯泡里面的钨丝猛地爆亮了一下,像是临死前的挣扎,然后“噗”地彻底熄灭了!整个堂子瞬间陷入一片墨汁一样的漆黑,只有玻璃碎碴偶尔反射一点不知哪里来的微光,鬼火似的。
“呃啊——!!!”
一声不似人腔的、极度痛苦和惊骇的惨嚎,猛地撕破了这瘆人的黑暗!是那个长衫老板!
我撞完那一下,人也被反作用力撞得踉跄后退,差点一屁股坐到地上。.幻*想′姬+ ′毋¢错/内?容¢黑暗中,我什么都看不见,只听到那声凄厉的惨嚎,紧接着就是一阵极其诡异、令人头皮发麻的“沙沙沙沙”声。像是有几麻袋晒得焦干的粗沙子,正从高处疯狂地往下倾泻、流淌!
我吓得汗毛倒竖,手脚并用地往后猛爬,后背“砰”一声撞在冰冷的土墙上,痛得我龇牙咧嘴。黑暗中那恐怖的“沙沙”声持续了大概有七八秒,然后,极其突兀地,停了。
死寂。
黑暗浓得像化不开的墨,压得人喘不过气。刚才那阵能把人魂都吹散的阴风,也莫名其妙地消失了。空气里只剩下浓烈的陈年灰尘味,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旧书纸页在潮湿角落里放久了的霉腐气。
我心脏在胸膛里“咚咚咚”地擂鼓,感觉下一秒就要从嗓子眼儿里跳出来。摸摸索索地从裤兜里掏出手机,手指头抖得不像话,划拉了好几下才把屏幕按亮。那点微弱的光,像个随时会熄灭的鬼火,颤巍巍地撕开眼前的黑暗。
光柱扫过去,首先照到的是一堆小山似的碎玻璃碴子,在手机光下像无数恶毒的眼睛在闪烁。那些瓶子里飘着的灰雾影子没了。一丝都没剩下,好像刚才那阵阴风把它们彻底吹散了,吹到几百年前的坟地里去了。,x-i¨a`o¨s,h~u?o/c-m_s,.-o+r!g!
光柱哆哆嗦嗦地移向柜台后面——空的。
长衫老板没了。刚才他还站着惨叫的地方,现在只剩下一件东西。
那件洗得发白、领口磨毛了的青布长衫。它就那么软塌塌地、空荡荡地“站”在柜台后的地上,下摆还堆叠着,像个人形。领口以上,本该是脑袋的地方,空无一物。袖管也空荡荡地垂着,里面什么都没有。仿佛刚才穿它的人,真的变成了一堆沙子,流光了,只剩这件壳子。
一股寒气从脚底板首冲天灵盖,我牙齿又开始打架。手机光柱像得了疟疾一样抖得厉害。我死死盯着那件空长衫,生怕它突然动起来,或者从领口里冒出个什么鬼东西。
盯了不晓得多久,大概几十秒,也可能只有几秒钟,那衣服还是一动不动,就是件死物。
“呼……”我长长地、颤抖地吐出一口浊气,这才感觉肺里重新开始进气。脑袋里像塞了一团浆糊,又乱又懵,只剩下一个念头:离开这个鬼地方!立刻!马上!
手脚并用地从地上爬起来,也顾不上拍打身上的灰土和可能扎着的玻璃碎片,我跌跌撞撞就往门口冲。外面巷子里的雨好像小了点,淅淅沥沥的,天光也透进来一些灰蒙蒙的白。那扇旧得发黑的木头门框,此刻在我眼里简首像通往阳间的救命符。
一头冲出茶馆的门槛,冰凉的雨丝打在滚烫的脸上,我打了个哆嗦。巷子里的湿冷空气吸进肺里,带着点青石板和苔藓的味道,虽然还是阴冷,但比起茶馆里那股子死气沉沉的霉味和阴风,简首算得上清新!
我靠在湿漉漉、冰沁沁的砖墙上,大口大口喘着粗气,感觉两条腿还是软的,像踩在棉花上。惊魂未定,手下意识地就往刚才摸空了的衬衣内袋位置捂去——那里本该是皮夹子,本该是空荡荡的。
嗯?不对!
指尖碰到一个硬硬的、熟悉的边角!我的心猛地一跳,像被电打了!手忙脚乱地扯开衬衣扣子,哆嗦着往内袋里一掏——一个温热的、磨得发白的旧皮夹子,好端端地躺在我手心里!
“还在?”我简首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声音都变了调。手指头抖得像个帕金森,费了很大劲才把皮夹子翻开。
它就在那儿!那张小小的、己经有点模糊泛黄的照片,端端正正地夹在透明的塑料夹层里。照片上,我妈穿着她那件洗得发白的碎花褂子,坐在照相馆那张硬邦邦的木头椅子上,脸上带着点被儿子强拉来拍照的不情愿,嘴角却又努力地向上弯着,眼睛里那点光,有点疲惫,但更多的是……温和。这就是我妈,活生生的,带着烟火气的妈!
一股巨大的、劫后余生的狂喜猛地冲上脑门,差点让我当场哭出来!失而复得!真的是失而复得!茶馆是假的!老板是鬼!但我的照片回来了!我妈还在!
我像个傻子一样,把照片凑到眼前,借着巷子里灰蒙蒙的天光,仔仔细细地看,生怕漏掉一丝细节。手指头贪婪地摩挲着那有点粗糙的相纸表面,感受着那上面残留的、属于我和我妈的温度……嗯?
手指头摸到照片右边边缘,有点不对劲。那里好像……多出来点东西?刚才只顾着看我妈的脸,没注意旁边。
我把照片拿远一点,眯起眼睛仔细瞅。
照片还是那张照片,我妈还是那样坐着。但是,就在她坐的那张硬木头椅子旁边,紧挨着照片的最右边框,硬生生地挤进来小半个……肩膀。
那肩膀套着一件衣服。洗得发白,料子看起来是青布的。样式……是那种老式的、扣襻在侧面的……长衫的肩部!
那半个肩膀就那么突兀地、沉默地挤在照片边缘,紧挨着我妈坐的椅子。它不属于照片里的任何人,不属于那个简陋的照相馆背景。它像一个阴魂不散的幽灵,硬是从时间的缝隙里挤了进来,定格在这张唯一的合影上。
巷子里的雨丝还在飘,凉飕飕地钻进我的后脖领子。我死死捏着那张突然变得无比冰凉的旧照片,指尖用力到发白,一股子寒意,比刚才茶馆里那阵阴风还要刺骨,顺着我的脊梁骨,像条冰冷的毒蛇,猛地爬了上来,死死缠住了我的心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