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侃在边上听着也不由暗暗吃惊,这些被杀可都是朝廷高官,还有一位公主,广德公主是唐懿宗的妹妹,皇帝李儇的亲姑姑。
真是乱世人命如草芥,不管你是皇室宗亲还是朝廷大臣,在乱世中时刻都面临着死亡,他扫视了一下全场,发现在场的所有人,在原来的历史里都不得善终。
李侃有些迷茫,又有些恐惧,大唐王朝的生命在倒计时,自己的生命也在倒计时,在原来的历史中,李侃是在公元893年死掉的,也就是说如果不改变历史的话自己还有十二年可活,死的时候才32岁,可谓英年早逝。
这几天他已逐渐接受了穿越的事实,只不过心中越来越疑惑,因为目前的情况好像跟历史记载出现了偏差,在原来的历史中,李侃没有和李儇一起南下,而是带着少许随从护卫向北,一直逃到了位于长治市沁源县西北部的灵空山剃度出家。
史载“长安遭黄巢之乱,宫闱不守,皇宗四散,侃出奔削发为僧,至灵空山见山深林茂、人迹罕到,有马跑泉之异,遂卓锡焉。”
也许是因为国都沦陷的冲击,或者是受到父亲笃信佛教的影响,出家后的李侃再无还俗之心,在叛乱平定之后,李儇四处寻找李侃,希望将其接回国都,但是当寻找使者来到了灵空山时,李侃已然看破红尘,不愿回朝,无奈皇帝敕命,重建禅院,增修殿宇,因是皇子出家所在,寺乃封为“圣寿寺”。
李侃这几天一直在想一个问题,既然没有北上出家,那肯定也不会在893年圆寂了,接下来自己的命运是什么,他也不知道,不过唐朝都快灭亡了,自己最终的命运肯定也好不到哪里去。
他心中唏嘘,又打量了一下自己的两个弟弟,唐僖宗李儇和未来的昭宗李杰,自己该恨他们吗?是他们两个昏庸无能葬送了大唐江山?虽说他们两位皇帝有很大的责任,但也不全是他们的责任。
唐朝的衰亡不是一两个皇帝造成的,李儇即位以来地震、冰雹、旱灾接连不断,可谓是天灾人祸,现在整个大唐已经烂到根了,靠改变李儇和李杰来拯救大唐几乎不可能,因为他们从小生活在这样的环境,性格和思维已经固定,他们有自己的思想和处事方法。
何况宦官专权,藩镇割据是历史遗留问题,中央政府已经失去了对地方上的控制,皇帝更是无权无兵无钱,除了苟延残喘,哪还有能力拯救这个岌岌可危的大唐。
李侃此时恨不得自己只是一个普通人,找个没人认识的地方,凭着自己的知识能力过上富裕的生活应该不成问题,可惜自己生在皇家,将来不管谁夺了李家江山,都没有自己的活路,历史上改朝换代前朝皇室没几个能活命的,像蜀汉刘婵那样乐不思蜀的苟活他李侃做不到,就算他想苟且偷生,别人也不一定给这个机会,朱温、李克用、杨行密、李茂贞没一个是善茬,杀皇室,杀大臣眼睛都不眨一下。
身处乱世,手里有军队才有话语权,就像毛爷爷说的,枪杆子里面出政权,如今李儇搞的这么狼狈就是因为手里没有可用的军队,唯一的一支神策军已经没落不堪毫无战力,所以各路诸侯藩镇才敢无视朝廷诏令各自为政。
李侃看向李儇,自己莫名其妙的穿越到一个王爷身上,肯定不是为了走原来的老路出家当和尚,这个王爷身份目前就是一把双刃剑,用不好是催命符,用好了不说荣华富贵,起码能保住小命。
反正是回不去了,王爷这个身份不能白白浪费了,怎么着也要找个机会向这个便宜弟弟要点好处,给自己一个活命的机会,也给风雨飘摇的大唐留条后路。
李儇可不知道李侃在打他的主意,他此时非常生气,不顾仪态的破口大骂,“岂有此理,这群该死的反贼,不杀不足以平息朕的怒火,真是危难时刻见人心,这些死去的忠臣朕不会忘记,那些附逆之人朕更不会忘记,尤其是金吾卫大将军张直方。”
李杰犹豫了一下解释道:“陛下,金吾卫大将军张直方可能被误会了,他不是真的想投降黄贼。”
“碰”的一声,李儇拿起一个茶杯摔在地上,大骂道:“黄贼进入长安,张直方率文武官员到灞上迎接,颇得黄贼信任,这可是前几天才传来的消息,你竟然说朕误会他了?”
李杰急忙解释道:“陛下息怒,刚才得到的消息,张直方只是假意投降黄贼,暗地里收留了大臣豆卢瑑、崔沆、于琮等数百人,又与凤翔节度使郑畋暗通消息准备反攻,可惜事情败露,已经被黄贼诛三族了。”
“哼,真真假假谁说的清楚,此事不必再提,诸位爱卿可还有其他要事上奏?”李儇缓缓坐回椅子上,他不在乎张直方的投降是真是假,但是率众迎接黄巢就是打了皇家的脸,此罪不可恕。
众人也知道没必要为了张直方的问题惹怒李儇,听到李儇问话,大家你看我,我看你都没敢出列答话。
大堂安静了片刻,宰相崔彦昭出列奏道:“陛下,此次遭到黄巢叛军袭击,我们损失惨重,现如今朝中官员死伤无数,诸多事务无法及时处理,还望陛下早做安排,尽早任命新的官员!”
李儇喘了两口粗气,平复了一下情绪,一脸不耐烦的说道:“此事朕已知晓,稍后自有安排。”
户部尚书张方益出列说道:“陛下,近年多灾多战,国库本已空虚,这次又离开长安,更是没有任何粮饷可用,望陛下下旨,诏令各地积极上缴税赋!”
李儇看着一旁的田令孜说道:“阿父记得拟旨,每一个节度使都要下诏,让各地速速缴纳税赋。”
接着又看向众人问道:“还有别的事情么?”
李杰再次出列,说道:“陛下,北面招讨副使诸葛爽投降黄贼,被任命为河阳节度使,河阳节度使罗元杲虽想抵抗,无奈部下尽皆投降,只得弃河阳带着十几名部下逃至兴元府,目前身受重伤正在医治。”
李儇已经气的说不出话来了,真是坏消息一个接一个,他阴沉着脸,呵呵冷笑道:“好,很好,这就是朕寄予厚望的臣子,一个个都是贪生怕死之辈,枉为人臣。”
说着他扫视一遍群臣,“你们可有谁愿意为朕分忧讨伐黄贼?”
在场的人一个个都低着头,目前黄巢刚刚立国,声势正猛,谁敢在这个时候夸口剿灭反贼。
晋国公王铎见众人都不说话深吸几口气,一咬牙出列道:“陛下,眼下京畿之地已无兵可用,且黄贼正是气焰嚣张之时,兴元府虽有高山峻岭相隔恐怕也不是很安全,臣建议暂避成都,不但可以解决粮食问题,还可以为剿灭黄贼争取时间。”
王铎吃过黄巢的亏,想当初他也觉得区区几千流寇乱民能有什么可怕的,于是自请督军镇压黄巢起义军,出任荆南节度使镇守江陵,并受封晋国公。
后来真遇上黄巢军却被吓得不战而遁,随后被免职,只安排了一个太子少师的头衔,如今他总得好好表现一下挽回颜面。
李儇冷哼一声,不置可否,看了看李杰问道:“寿王以为如何?”
李杰思考了一下,答道:“陛下,目前各路勤王军队还在路上,兴元府离长安太近,只怕勤王之兵未至,反贼会先取兴元,臣也建议暂避成都为好。”
李儇又看了看众臣子,“众卿以为如何?”
下面的臣子都是人精,眼下的形势只怕李儇已经有了决定,只是主动跑去成都面子上有些过不去罢了,于是纷纷附和道:“寿王说的有理,臣等支持暂避成都。”
李侃在边上看着君臣表演,觉得可笑又可悲,王铎这个时候提出来去成都,肯定是早就有人授意,这个人十有八九就是田令孜,李儇只怕是早已经心动,就缺一个台阶了,毕竟自己主动逃跑和臣子们力柬南下还是差别很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