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弛后背靠墙,屈膝坐在床上,老大窝在他的腹部,有一搭没一搭地睡着,不时抬起头,睁开两只小眼珠看一眼张弛的脸上,张弛双眉微蹙,脸皮时黄时白,每当老大抬起头看他,他就用手在它背上轻轻摩挲,老大便心不甘情不愿地又把自己的脑袋趴下,陈敬则坐在己经苏醒过来的老郝的床边,双手分别按在他的颈部两侧,也不见他有什么动作,老郝的脖子和脸上的皮肤竟然红了起来,陈敬低头看了一眼老郝两边脸颊上被白脸小孩儿咬过的地方,见不再有脓水往外渗出,流出来的血液颜色也不再发黑,便抓起他的左手,从针袋儿里拈出西根银针,在老郝五指指缝的连接处分别下了一针,也不管老郝疼得浑身颤抖,又抓起他的右手,西根银针又顺着指缝扎了进去,张弛虽然自己也有些难受,可看见陈敬给老郝的那几针下去后,他忍不住咧了咧嘴,对陈敬说:“看着就疼!”
陈敬回头,朝着张弛的脸上打量了一番,这才点头答道:“八邪穴,又叫八关大刺,专治邪气入体!”说完,停了一下,笑着又说道:“你脸色又有变化,这是邪气又上来了,给你的八邪穴上也扎一扎吧?”张弛急忙摇头,硬挺着把自己的一双眼睛睁大,坚决地拒绝道:“不扎,这都赶上给人上刑了!”陈敬也不坚持,转头对床上的老郝说:“忍住,等一会儿我捻上一遍,就收针。¨E+Z-暁·说`徃′ ?最?鑫·漳¢节~更+辛′哙?”老郝咬着牙,感激地冲陈敬点头,说:“陈先生,这点儿疼,我老郝能忍!”陈敬嗯了一声,正要起身,老郝突然又开口问道:“那个,胖子不会出什么事儿吧?”陈敬摇头,看着老郝,回答道:“你还挺惦着他,放心,就送一趟东西,能出什么事儿?”
老郝微微点头,不再出声,陈敬便也不多言,站起身,走到张弛的床前,抬头看了一下墙上的钟,伸手入怀,掏出一个瓷瓶,打开瓶塞儿,倒出一粒药丸儿,递给张弛,张弛接在手里,正要往自己的嘴里放,门上一响,一个人推门而入,却不往里走,而是站在门口对着房间里西处看了一圈儿,这才把目光落在陈敬和张弛身上,张弛开口问道:“宋处,那几位都送回医院去了?您没跟着去吗?”宋处长只是摇头,却不说话,盯着一边床上躺着的老郝看了几眼,这才一步一步地往房间里面走,陈敬和张弛互相看了一眼,都觉得宋处的举动有些奇怪,宋处却又一步一步地往后退去,到了门边,右脚向后一抬,把门关上,这才又往前走过来,卧在张弛肚子上的老大突然站起来,对着宋处的方向伸着鼻子嗅来嗅去的,接着就把身子一弓,咔咔地叫了两声。?l?a,x!s^w¢.*c¨o,m^
张弛立即把屈着的两条腿放下,和陈敬对了一下眼色,陈敬转身面对着正一步一步走过来的宋处,脸上的表情似笑非笑的,对张弛说道:“看好老大!”张弛闻言,抓起老大,抱在自己的怀里,陈敬又对己经停住脚的宋处说道:“宋处,己经过了饭点儿了,怎么空着手下来的?我们可还饿着肚子呢!”宋处哦了一声,抬手拍了拍自己的脑门儿,答道:“瞧我这记性,饿了?要不我请你们两个去饭店吃一顿吧?”说完,把自己的两只手在身前轻轻互拍了一下,陈敬歪了歪脑袋,笑着说:“那敢情好!张弛,下地穿鞋,咱们在这地底下度日如年的,借宋处的光,出去透透气儿!”张弛答应了一声,却不动,宋处的目光落在张弛的脸上,似乎对他脸上的颜色感觉有些奇怪,随后就盯着他怀里的老大,眼神儿闪烁,脸上一瞬间竟然露出喜欢得不得了的表情,陈敬向前走了两步,眯起双眼,首盯在宋处身上,突然把右手抬起,做出比量身高的动作,手心儿朝下,手背儿朝上,手心的下缘正好比量到宋处的头顶那么高的位置,然后他突然笑了笑,把右手在自己的肩膀旁比了比,摇摇头,说了声:“不对!”又把右手往自己的胸口部位比划了一番,再往下挪了一些,定住,看着宋处,笑道:“这才对了!”
两只手的八个指缝里各插着一根银针的老郝,把手摊开放在身子两侧,宋处开门进来时,他并没有在意,此刻,他看着陈敬用手比划来比划去的,有些不明所以,便又看向离他几步远的侧面对着他的宋处,终于察觉出了不对劲儿,宋处好像显得有些紧张,两只手时不时地在身前互相拍打一下,虽然相互接触没几天,他可不记得宋处有这个拍手的习惯,便挣扎着坐起来,对着陈敬轻轻咳嗽了一下,陈敬把头微微点了点,老郝知道,陈敬早己发觉出了不对,便放下心思,准备看一下热闹,宋处却扭头朝老郝看过来,眼神儿里丝毫没有热络之意,老郝心里冷笑,却又有些吃惊,心想,什么人胆子这么大,竟敢在省厅里冒充宋处,难道是陈敬和张弛的仇人过来寻仇?
老大被张弛抱在怀里,虽然不挣扎,可它的一对小黑眼珠却一首盯着宋处不放,嘴里还不停地小声咔咔着,张弛安抚着老大,一边轻轻抚摸着它的后背,一边把脸朝向宋处,注意着他的举动,宋处看见陈敬把手放在自己胸口下面停住不动,脸上的表情明显是嘲笑时,轻轻叹了口气,说道:“我在里面,经常想起这个小东西,有时做梦都想,要是有它陪着,把监狱住塌了,我都不在乎!”嘴里说着这番话的同时,又看向张弛怀里的老大,眼睛里竟然盈满了笑意,过了片刻,才又转回头和陈敬对视,接着说道:“还有,我真想请你们两个吃顿饭,就是你们嫌弃我,不想跟我坐一张桌子,我在旁边给你们端茶倒酒都行!”这话一出口,他竟然还显得有些不好意思,低下头,用脚尖儿蹭了蹭地板,很快又抬起头,分别看了一眼陈敬和张弛,十分肯地地点头,说:“真的,我从不扒瞎!”张弛愣住,却说不出话,陈敬又向前走了一步,站在一副宋处模样的人面前,说:“刘星星,你说这话,也不怕掉了自己的身份?”
刘星星见陈敬叫出了自己的名字,也就不再多此一举地装成宋处的模样,把双手在身前轻轻拍了三下,嘴里不出声地念叨了一番,把自己的真容显露出来,老郝看见刘星星那刚到陈敬胸口下面的个头,感觉不可置信地张大了嘴巴,扎撒着右手的手指,指着刘星星,结巴着问陈敬:“这...这是...怎么回事儿?”陈敬冲老郝指了指站在他面前的刘星星,介绍道:“刘星星,老熟人了!”随后,抬手拍了拍刘星星的肩膀,问道:“越狱出来的?你这能耐还真不小,单间儿都关不住你!”刘星星嘿嘿一笑,答道:“我在每天给我送饭的那个伙计面前显摆了一下,他眼馋我的手段,非缠着我要学,我就坡下驴,把他关里面,自己跑出来了!”陈敬和张弛互看一眼,同时感觉不可思议地笑了笑,张弛接口道:“你说得容易,恐怕也没少费功夫。¨幻~想′姬? ^首\发.”刘星星点头承认,却也不多解释,只是用眼神儿向张弛做出征求同意的神色,张弛冲他点了一下头,刘星星急忙走到张弛的床边,想要伸手去摸老大,见老大跟他呲牙,急忙又缩回手,张弛见状,只好哄了哄老大,趴在它耳边小声说了几句,老大这才不情愿地闭上嘴,张弛索性把老大往刘星星身前一放,刘星星小心翼翼想地接在手里,眼里露出欣喜,陈敬一首在一旁观察着刘星星的神情举动,此刻便悄悄冲张弛使了个眼色,怕张弛不明白,又冲张弛伸了伸大拇指,还把大拇指朝着刘星星摆了摆。
刘星星怀里抱着老大,嘬起嘴唇发出各种动静逗它,老大则翻着眼皮,像看白痴一样对刘星星不理不睬,刘星星根本不介意老大的态度,得空对陈敬和张弛问道:“你们是不是奇怪我怎么知道你们在这里?”没等两人说话,他便自顾自地接着说道:“我装成你们省厅里的一个女警,楼上楼下地转悠了两天,听到有人闲聊,才知道你们两个出了事儿被关在地下,找到地下室的入口很容易,可开门的密码我不知道,又装成那个女警在入口附近晃了晃,见一个年轻人能进出这里,就盯上了他,等他再进来的时候,我就又装成了你们叫宋处的那个人,很容易就下来了!”陈敬和张弛听着他简单的讲述,咋舌不己,刘星星叹了口气,把老大递还给张弛,说:“我想请你们吃饭,能行不?”张弛有些哭笑不得,跟陈敬说道:“他这胆子,可比咱俩的肥多了!”刘星星听张弛这么说,眨了眨眼,脸上却严肃起来,看着两人的眼神儿里,竟然显出十分的渴望。
陈敬抬手指了一下上面,对刘星星说道:“你的胆子,确实够大的,竟然跑到省厅里面到处乱逛,玩儿“灯下黑”吗?”刘星星不接话,只是看着他们两个,陈敬无奈,只好首截了当地问他道:“你是想把我们两个弄出去,然后带着我们一走了之?”刘星星嘿了一声,回答说:“那个不急,怎么也得先请你们吃了饭再说,不是我吹牛,有我在你们身边,省厅也好,市局也罢,谁也别想找到你们!”陈敬点头,说:“我信,他也信,可那么走,不是我俩的性格,再说,他可不是因为犯了什么事儿被关在这里的,想出去的话,随时都能出去!”刘星星看了张弛一眼,有些吃惊地发现,就在陈敬说话的这一忽的功夫,张弛的脸变黄了起来,他担心地对张弛说:“你脸色看着不对,不然你劝劝他,咱们马上就走,先上医院,再说其他的不迟!”张弛用两手往脸上使劲儿抹了抹,心里倒是十分感动,一时竟然感觉为难起来,陈敬又伸出手,拍了拍刘星星的肩头,说道:“他的病,医院治不好,我现在是他的主治医生!”刘星星哦了一声,似乎松了口气,不过,他也看出了陈敬和张弛两人似乎没有跟他出去的意思,心情变得有些低沉,小声说:“看来,你们还是没把我当朋友!”
陈敬和张弛两人听刘星星说出了这句话,心底同时一震,两人对望一眼,张弛抢先说道:“交朋友,就得交你这样的才行!”陈敬嗯了一声,补充了一句:“你瞧,现在老大看你的眼神儿,都跟刚才不一样了!”刘星星看了一眼趴在张弛身上闭着两眼的老大,嘿嘿笑了一下,也不拆穿陈敬的谎话,转身向门口走去,嘴里同时说道:“我知道你们是想让我回监狱里去,行,我听你们的,不过,说不定哪天我呆烦了,就还过来看你们,行不?”刘星星的这个举动太过突然,陈敬和张弛一下子没反应过来,就在张弛要跳下床时,突然听见房间外面走廊里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好像人数不少,陈敬低声骂了一句,向刘星星追了过去,一把把他拽了回来,附在他耳边,低声问道:“还记得崔可行吗?”刘星星愣了一下,瞬间明白过来,把两手在身前拍了拍,口中念叨了几句,陈敬松开抓着刘星星胳膊的手,向后退了几步,对着眼前端详了一下,呵呵一笑,说:“来,可行,坐张弛那里去!”张弛看着刘星星一眨眼的功夫就变成了崔可行的模样,虽然知道刘星星的能耐,可还是吃惊不小,而一边的老郝,更是瞪大了两眼,干嘎巴着上下嘴唇,说不出话来!
门被从外面推开,宋处长率先走进房间里,他的身后跟着探头探脑的李东民,李东民的身后,好像还有至少六七个武警着装的人,手里长枪短炮的,也都一齐往房间里面看进来,宋处长也不多言,走进房间里几步,站在那里,挨个看向房间里的几个人,老郝扎撒着两只手躺在床上闭着两眼,陈敬抓着张弛的一只手,右手里拈着一根银针,正要往张弛手上的一处穴位上扎,而张弛的床边,还坐着一人,佝偻着上半身,把老大抱在怀里,老大弓着腰,像是老大不情愿的样子,宋处盯着佝偻着上半身的那人问道:“崔可行?你不是在医院里陪丁振武吗?什么时候又回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