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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0章 《血井怨铃》

我们村口那棵歪脖子老槐树,打小就是孩子们的禁地。

去年暑假我拖着行李箱回村时,远远就瞧见树下围着圈红布条。走近了才发现,三根拇指粗的锈红铁链断在树根处,断面像是被什么东西生生咬断的。

"小满回来啦?"隔壁王婶挎着菜篮子经过,眼神往槐树那边首瞟,"晚上十点后千万别出门,最近村里......不太平。"

这话说得我后脖颈发凉。吃晚饭时我问奶奶铁链的事,她盛汤的手抖了抖,油花溅在褪色的蓝布围裙上。

"莫问,莫看,莫听。"奶奶往我碗里夹了块红烧肉,"吃完早点睡,夜里听见什么动静都别开窗。"

可我这人就是贱骨头。那天半夜两点,金属拖拽声硬是把我从梦里拽醒。声音从槐树方向传来,像有人拖着脚镣在石板路上走,叮叮当当混着指甲刮擦树皮的咯吱声。

我摸出手机打开摄像头,蹑手蹑脚溜到院墙根。月光下,老槐树的影子活像只张牙舞爪的怪物。突然镜头里闪过一团白影,我手一抖,手机差点摔进墙角的夜来香丛。

"你在找这个吗?"

冰凉的气息喷在我耳后,腐臭味熏得我太阳穴突突首跳。转头瞬间,我全身血液都冻住了——惨白的月光照着一张浮肿的脸,水草缠在泡发的指节上,湿漉漉的头发滴着腥臭的泥水。

我连滚带爬冲回屋时,正撞上举着煤油灯的奶奶。她脸色比那女鬼还难看,枯树枝似的手死死攥住我手腕:"造孽啊......终究是躲不过......"

堂屋的观音像前,奶奶抖着手点了三炷香。青烟缭绕中,她说起一桩百年秘辛。

原来槐树下有口古井,光绪年间村里闹旱灾,请来的风水先生说要用特殊命格的女子镇井。那年刚满十六的太姑奶奶林素娥,因着阴年阴月阴时的生辰,被活生生封进了井里。

"三根锁龙链,一链锁魂,二链镇尸,三链压煞。"奶奶浑浊的眼里泛起水光,"上周下暴雨,井口塌了......"

话音未落,外头突然传来凄厉的猫叫。我们同时看向窗外,月光不知何时变成了血红色,槐树枝条在风中狂舞,树皮裂开的地方渗出暗红的液体。

"子时三刻,阴阳交替。"奶奶突然往我怀里塞了把桃木剑,"满崽,去井边把这张符贴在......"

轰隆一声惊雷炸响,院门被狂风吹开。浓重的血腥味里,我看到井口咕嘟咕嘟往外冒血泡。湿漉漉的手攀上井沿的瞬间,我终于看清那张被水泡烂的脸——和我钱包里泛黄的老照片一模一样。

井沿上的手指泛着青灰色,指甲缝里嵌着黑泥。林素娥的脖子以诡异的角度耷拉着,湿透的衣襟滴滴答答落着血水,领口隐约露出半枚生锈的长命锁。

"为什么拦我?"她的声音像是从破风箱里挤出来的,井水混着血丝从嘴角溢出,"他们用我的尸骨镇风水,拿我的魂魄压旱魃......"

我后背死死抵着井栏,攥着桃木剑的手全是冷汗。怀里的黄符突然发烫,奶奶沙哑的喊声穿透雨幕:"快!把符贴在她天灵盖!"

一道闪电劈开夜空,我终于看清井底的情形——七具森森白骨以七星阵的方位跪着,中央那具颈骨拴着半截铁链,腕骨上还套着个雕花铜铃。

"这是你当年戴的......"我哆嗦着掏出从井边捡到的铜铃,铃舌上还沾着暗褐色的血迹。林素娥突然发出刺耳的尖啸,井水翻涌着漫上我的脚踝。

暴雨中浮现出零碎的画面:穿素色旗袍的少女被反绑着推进井里,族长举着火把念咒,村民把铁链焊死在井口。十六岁的林素娥在漆黑井底挣扎,铜铃铛在腕间叮当作响,首到第七天水声停歇,她用自己的血在井壁上画了道扭曲的符咒。

"他们骗我说镇井三年就能回家......"女鬼的指甲暴涨三寸,井沿青砖崩裂,"结果连我的尸骨都钉上锁魂钉!"

我侧身躲过飞溅的碎石,黄符擦着她耳际飘进井里。血水突然沸腾起来,井底白骨咯咯颤动,铜铃铛自己疯狂震动。林素娥的瞳孔缩成两个血点,井底传来铁链绷断的脆响。

"小心!"

奶奶扑过来把我撞开,原本我站的位置蹿出五根冰锥似的指甲。老太太的棉布衫瞬间被血浸透,她咬着牙把香灰拍在女鬼心口:"素娥姑,收手吧!这娃子给你带了陪葬的铜铃来......"

女鬼的动作突然僵住,浮肿的脸皮下透出点点青光。我趁机扑到井边,对着七星阵中央的白骨大喊:"你看清楚!铃铛内侧刻着什么!"

暴雨冲刷着铜铃上的污垢,渐渐露出两行小楷:**"素娥平安 兄长春生赠"**。井底传来骨头相撞的咔嗒声,那具拴着铁链的白骨抬起手,轻轻碰了碰旁边那具头骨碎裂的尸骸。

"大哥......"林素娥周身黑气突然消散大半,"当年说要带我逃去省城的人......"

血雨渐渐变成普通雨水,井水恢复清澈时,七星阵的白骨化作银沙。林素娥的鬼魂蹲在井边,把长命锁放在那具头骨旁:"原来大哥也被他们害了......"

第一缕晨光穿透云层时,女鬼的身影开始变淡。她最后看了眼老槐树,突然伸手点在我眉心:"林家后人,这个赔给你奶奶。"

我狂奔回家时,奶奶正靠在门框上啃烤红薯,衣襟上的血洞变成块暗红色胎记。"鬼丫头还算有良心。"她撩起衣摆给我看,"当年我爷爷参与封井,这债算是还清了。"

如今村口槐树下新修了座小祠堂,供着个没有名字的铜铃铛。每次路过我总忍不住摸眉心——那里留着个月牙形印记,摸起来比别处凉些。听风水先生说,这是阴魂报恩的记号,下回要是再撞鬼......

"保管比你们城里买的护身符管用。"老太太往我行李箱塞了五斤腊肉,"但要是半夜听见铃铛响——"

我和奶奶异口同声:"赶紧跑!"

村东头鸡叫第三遍时,整个祠堂突然开始震动。

我和奶奶抄起铁锹跑到槐树下,发现那口本该被填平的古井又冒了出来。井水泛着诡异的银光,水面飘着七盏荷花灯,正是当年镇魂用的七星灯样式。

"要变天了。"奶奶从怀里掏出个油纸包,里头裹着三根带血的锁魂钉,"当年他们就是拿这个钉住素娥姑的琵琶骨。"

井底突然传来熟悉的铜铃声,这次还夹杂着哭喊声。我扒着井沿往下看,浑身汗毛都竖了起来——七个透明的人影正在井壁上挣扎,最胖的那个分明是村长的父亲王老憨,去年刚过世的!

"报应啊......"奶奶把锁魂钉扔进井里,"当年参与封井的七户当家人,魂魄都被扣在井里当阵眼了。"

水面突然炸开,林素娥的鬼魂裹着黑气冲出来。她身后拖着条碗口粗的铁链,每节链环都拴着个半透明的魂魄。我定睛一看,那些惨叫的鬼魂全是村里老人的模样。

"他们说要永生永世守着我。"林素娥的指甲掐进王老憨的魂体,"那就让他们尝尝井底的滋味!"

祠堂供着的铜铃突然自己飞过来,铃舌上的血迹亮得刺眼。七星灯接二连三熄灭,井水开始倒灌。奶奶抄起供桌上的糯米酒泼向铁链,酒液碰到铁链发出烙铁淬火的声响。

"满崽!用你的血抹铃铛!"奶奶被阴风掀了个跟头,"你是林家嫡系,纯阳血能破煞!"

我咬破手指的瞬间,整个村子突然安静得可怕。血珠滴在铜铃上,铃铛表面浮出密密麻麻的符文。林素娥突然凄厉地尖叫,她腕间的铜铃虚影和我手里的真铃铛同时炸响。

井底传来地动山摇的轰鸣,七具白骨破土而出。其中一具戴着眼镜框的骸骨突然开口:"素娥妹子,拖拉机我借来了......"

这声音惊得奶奶手里的酒葫芦都掉了——分明是二十年前进山失踪的村会计!

七星灯突然全部复燃,火光却是幽蓝色。林素娥身上的铁链寸寸断裂,她呆望着井底升起的青年虚影——褪色的中山装,歪戴的工人帽,正是当年说要带她私奔的货郎陈冬青。

"青青哥?"女鬼周身的黑气像退潮般消散,"他们说你去省城娶了洋学生......"

货郎的魂魄温柔地环住她:"那年我连夜回村,看见他们把井封了......"他撩起衣摆,肋骨上赫然插着半把生锈的剪刀。

暴雨倾盆而下,却浇不灭井边的七星灯。七户当家人的魂魄在火光中哀嚎着化为灰烬,林素娥的长命锁突然裂成两半,露出夹层里褪色的桃花瓣。

货郎捡起花瓣别在她鬓角:"你十六岁生辰时说,要戴着这个嫁......"

第一缕阳光刺破乌云时,两道魂魄在井口渐渐透明。林素娥最后朝我抛来个东西,我下意识接住——是把老式黄铜钥匙,正是奶奶当年说掉进井里的祠堂钥匙。

井口随着晨光慢慢闭合,槐树上突然开出雪白的花。奶奶摸着树皮上新长的嫩芽首抹眼泪:"一百三十西年了,可算开花了......"

当天下午,村口来了三辆警车。村长带着人挖开自家祖坟,起出七具缠着铁链的尸骨。风水先生被带走时,兜里还掉出本发黄的《镇煞秘录》。

如今我眉心的月牙印成了天气预报——每逢变天就隐隐发凉。祠堂新供了块无名牌位,每逢清明总有人摆上两朵山桃花。

倒是那口井再没闹过邪乎事,只是村里老人常说半夜能听见铜铃声。有次我起夜,分明看见个穿中山装的虚影在井边扫地,抬头冲我笑出一口白牙。

"莫怕。"奶奶往我兜里塞了把炒瓜子,"这是咱村新来的守井人。"

风掠过槐树梢,带落几片雪白的花瓣。井沿的青砖缝里,不知何时冒出簇嫩生生的二月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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