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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1章 《鬼磨刀》

夏夜的月光被乌云啃得残缺不全,我挑着货担深一脚浅一脚走在青石巷里。灯笼里的蜡烛早就被冷汗浇灭了,后脖颈子凉飕飕的,总觉得有团寒气在往衣领里钻。

"咯吱——咯吱——"

磨刀声就是这时候响起来的。那声音像是有人用锈锯子锯骨头,听得人牙根发酸。我循着声儿望去,巷子尽头那间塌了半边的老屋竟亮着豆大的油灯光。门板歪斜着,活像张咧到耳根的嘴。

"后生,要借宿?"沙哑的嗓音惊得我差点摔了货担。门缝里探出半张皱巴巴的脸,左眼窝黑洞洞的,右眼却亮得瘆人。老人手里攥着把菜刀,刀刃在磨刀石上来回蹭,溅起的火星子落在青砖上,滋啦滋啦冒着白烟。

堂屋里摆着口老井,井沿爬满墨绿的苔。老人把菜刀浸在井水里,水面突然咕嘟咕嘟冒起泡来。"二十年前这儿是客栈。"他往刀身上串铜钱,每个钱眼都塞着黄符纸,"掌柜的剁了账房先生,连人带刀扔进井里。"

子时的梆子声惊飞了檐角乌鸦。井水突然翻起黑浪,腥臭味首往鼻子里钻。老人猛地扯开衣襟,胸口赫然插着七枚生锈的铜钱!"当年掌柜就是我爹!"他嘶吼着把菜刀劈向井口,井底传来尖利的哭嚎。铜钱叮叮当当掉进水里,每响一声井壁就多道血手印。

暴雨是寅时停的。我缩在墙角看着最后一枚铜钱沉下去,井口突然伸出只白骨森森的手。老人仰天大笑,七窍都渗出血来:"二十年阳寿换你永世不得超生!"那只手抓住他脚踝的瞬间,整座老宅轰然坍塌。

天光大亮时,我瘫坐在野草丛里。哪有什么老屋?只有口枯井孤零零杵在那儿,井沿的青苔鲜红如血。货担里多了把生锈的菜刀,刀身上七个铜钱状的缺口,正往外渗着黑水。

老人枯瘦的手背爆起青筋,菜刀在井沿刮出刺目火星。井水己经漫到青砖地面,混着黑发的血沫子不断上涌。第七枚铜钱坠入水面的刹那,整口井突然剧烈震颤,井底传来指甲抓挠石壁的刺耳声响。

"还差...最后..."老人喉咙里发出破风箱似的喘息,突然抄起菜刀往心口剜去。暗红的血喷在井壁上,竟勾勒出个人形轮廓!那影子扭曲着想要挣脱,却被血线缠成蚕茧。老人踉跄着扑到井边,将插着铜钱的菜刀狠狠掷向井底。

井底腾起的黑雾裹着老人往深处拽时,我瞧见他后脖颈上有圈紫黑的掐痕,像是被婴儿小手攥出来的。血水漫过脚面的瞬间,我抄起货担往外冲,背后传来砖瓦崩裂的巨响,房梁上那盏油灯“啪”地炸开,火苗子追着我的裤脚烧。

野地里滚了三滚才扑灭火星子,回头只见满地碎砖乱瓦簌簌地往井里掉,活像有张看不见的嘴在吸。井口“咕咚”冒了个血泡,浮上来半片发黄的门神年画,那画上秦琼的眼珠子轱辘辘转,冲我咧开一嘴黑牙。

后来我特意绕到镇东头打听,棺材铺的老掌柜听完首念佛。“民国三年那会儿,悦来客栈的少东家发癔症,说是总看见账房先生在井台磨刀。”他蘸着茶水在柜台上画圈,“有天夜里伙计们听见井里叮当响,捞上来把缠着水草的菜刀,刀刃上全是崩口子。”

中元节我给那口枯井烧纸钱,火苗子突然蹿起三尺高。灰烬里露出半枚铜钱,正是那晚老人串在刀上的样式。我拿树枝去拨,铜钱“滋啦”一声裂成两半,里头蜷着条通体血红的小蛇,蛇头上赫然长着人眼!

更瘆人的在后头。

自从沾了井水,我左边脚踝上慢慢显出七个铜钱大的淤青,每天半夜准能听见院子里有磨刀声。昨儿个早起照镜子,竟瞧见右眼蒙了层白翳——跟那独眼老人一模一样的白翳。

中元节的纸灰还在指头尖打转,井里突然窜出股腥风。那条血蛇顺着裤管往上爬,鳞片刮过皮肤的声音像极了大姑娘梳头。我抄起货担要砸,蛇头猛地昂起来——那对招子分明是独眼老人缺失的左眼!

"后生仔,该你接班了。"血蛇口吐人言,尾巴尖在我脚踝淤青上一点,七个铜钱印子登时烧得通红。井底传来铁链拖地的声响,浑浊的井水咕嘟咕嘟漫过青石台,水面上浮着二十年前的黄历纸,血淋淋的"忌动土"三个字格外扎眼。

我发狠咬破舌尖,照着棺材铺掌柜教的口诀喷出血雾。铜钱印子滋滋冒烟,血蛇吃痛缩成一团,却见井壁渗出密密麻麻的血珠,拼成张歪斜的人脸。是那个账房先生!他嘴角咧到耳根,黑洞洞的眼窝里钻出几绺湿漉漉的黑发。

"你爹欠我七条命!"人脸突然开口,井水轰地炸开。二十具白骨破水而出,指骨全被削得尖利,挂着零碎皮肉就往我身上扑。货箱里那把生锈菜刀突然自己跳起来,刀身七个缺口里伸出漆黑的手,硬生生把我往井口拖。

我摸到怀里半枚裂开的铜钱,猛地按进右眼白翳里。剧痛中视线突然血红,竟瞧见井底沉着口描金棺材,棺盖上压着七盏青铜灯。血蛇嘶叫着缠住我脖子:"时辰到了!"

最后一刻我学那老人扯开衣襟,七个铜钱印子竟在胸口拼成北斗七星。井水霎时沸腾,棺材里腾起团人形血雾,二十根白骨齐齐插进我肋骨。剧痛中我抓起菜刀往心窝捅,喷出的血在半空凝成铜钱状,正正卡住血雾咽喉。

"以吾七魄,镇汝三魂!"我吼出这句自己都不懂的话,整口井突然倒转。血蛇惨叫着被吸进铜钱缺口,白骨们哗啦啦坠入棺中。井水退去时,我趴在地上摸到右眼窝里嵌着枚铜钱,冰得刺骨。

如今我在镇口开了间铁匠铺,专给人打铜钱剑。每日子时铺子里就会响起磨刀声,主顾们都说我磨的刀特别利。只有打更的赵瞎子听见我跟井说话——那口从老宅跟来的井,此刻正在后院冒着寒气。

昨夜里下大雨,井沿青苔又红了几分。我摸着心口七个铜钱疤,给新打的菜刀串上铜钱。远处传来更夫吆喝,子时的梆子声里,隐约混着年轻货郎的惊叫。

多年后有人看见铁匠铺掌柜在暴雨夜投井,捞上来时浑身缠满铜钱串成的锁链。井底挖出八具呈北斗状排列的尸骨,每具心口都钉着生锈的菜刀——最年轻那具的右眼窝里,还塞着半枚带着牙印的铜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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