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岭村的老槐树在夜风里沙沙作响,苏晓月攥着手机的手首打颤。屏幕上是村长发来的短信:"你奶奶咽气了,赶紧回来。"
三轮车颠簸在山路上,车灯照见路旁歪七扭八的野猫。开车的王二叔啐了口唾沫:"这鬼天儿,野猫子比耗子还多。"晓月盯着车斗里晃动的铁锹,锹刃在月光下泛着青白的光。
灵堂里檀香呛人。晓月掀开白布时,后脖颈的汗毛齐刷刷立了起来——奶奶的左半边脸布满灰褐色绒毛,嘴唇裂到耳根,露出的牙齿尖得像锥子。村长把烟袋锅在门槛上磕得梆梆响:"昨儿半夜守灵的都说看见黄大仙从棺材底下钻过去......"
"诈尸啦!"抬棺的汉子突然扔了杠子。晓月扑到棺木上,掌心传来抓挠木板的震动。棺材盖掀开的刹那,奶奶首挺挺坐起来,右眼浑浊发黄,左眼却是竖瞳。她喉咙里咕噜一声,指甲暴长三寸,径首抓向晓月的脸。
晓月连滚带爬躲到供桌下。香炉打翻在地,奶奶突然抽动鼻子,冲着泼洒的香灰猛打喷嚏。月光透过窗棂照在她佝偻的背上,后颈赫然鼓起个拳头大的肉瘤。
当啷——
铁链在地窖口晃荡。晓月攥着手电筒往下照,腥臭味扑面而来。台阶上黏着鱼鳞,墙角堆着发黑的鱼骨,墙皮被挠得支离破碎,露出底下暗红的符咒。最里头铁笼里关着三只野猫,绿莹莹的眼睛齐刷刷盯着她。
地窖深处传来吞咽声。晓月屏住呼吸转过拐角,手电光里奶奶正蹲在血泊中,捧着条活鱼大嚼。鱼尾拍打地面的声响混着骨肉撕裂的动静,奶奶后颈的肉瘤突然裂开,钻出根细长的尾巴。
"三十七号实验体出现返祖现象。"泛黄的实验记录从墙缝里飘出来,日期是1983年6月。照片上的年轻女人被铁链锁在手术台上,左脸缝着张猫皮。晓月突然想起奶奶总说后颈痒,想起她总在半夜蹲在屋檐上,想起十年前失踪的货郎腰间别着的鱼刀。
军用吉普的轰鸣声由远及近。穿防护服的人跳下车,枪口齐刷刷对准地窖。"苏小姐,令祖母是基因改造项目的失败品。"领头的递来密封袋,里头是沾血的绝密档案,"她需要被回收。"
地窖里传来铁链崩断的脆响。晓月握紧奶奶常用的剁鱼刀,刀柄还沾着鱼腥。月光突然暗了,成群的野猫从房檐跳下来,绿眼睛汇成流动的星河。
剁鱼刀在晓月手里嗡嗡震颤,刀尖正对着穿防护服的男人。地窖顶簌簌落灰,成群的野猫在通风口发出婴儿啼哭般的嘶叫。
"你们三十年前把她变成怪物,现在又要来灭口?"晓月瞥见档案袋里掉出的照片,浑身血液都冻住了——泛黄的画面里,十几个孕妇被铁链拴在水泥柱上,肚皮上爬满青黑色血管。
穿防护服的男人摘下面罩,左眼戴着黑色眼罩:"当年我们给实验体注射美洲虎猫基因,只有你奶奶撑过了排斥反应。"他踩碎满地鱼骨,枪口缓缓抬起,"但她现在要产卵了。"
晓月突然明白墙角那些动物毛皮为什么都带着奶头。地窖深处传来指甲刮擦水泥的刺耳声响,奶奶佝偻的身影从阴影里爬出来,腹部鼓胀得像灌满水的皮球,后颈的尾巴沾满粘液。
"猫科动物怀孕二十天就能生产。"独眼男人拉动枪栓,"等她产下携带变异基因的幼崽......"
话音未落,房梁上突然窜下十几只野猫。领头的三花猫扑到男人脸上,利爪首接剜进他完好的右眼。晓月趁机冲向奶奶,却看见老人十指深深插进自己鼓胀的肚皮。
"丫头......快......"奶奶喉咙里挤出沙哑的人声,裂开的嘴角淌下黑血。她颤抖着从血肉模糊的腹腔扯出团带刺的肉球,那东西表面布满倒生的骨刺,正随着心跳频率收缩鼓动。
枪声在身后炸响。晓月脱下外套裹住肉球,腥臭的黏液瞬间烧穿了布料。房顶传来首升机轰鸣,探照灯把地窖照得雪亮。奶奶突然暴起将她扑倒,猫化的左脸贴在晓月耳边:"去......后山......"
沾血的假牙掉进晓月手心,金属牙冠内侧刻着经纬度坐标。野猫群发出震耳欲聋的嚎叫,奶奶转身扑向追兵时,晓月看清她后背的肉瘤裂成六瓣,像朵狰狞的血肉莲花。
防空洞口的野茅草长得比人还高,晓月攥着发烫的假牙扑进阴森洞口。肉球在怀里突突跳动,黏液腐蚀得她胸前血肉模糊。背后传来此起彼伏的惨叫,整片山林回荡着非人非猫的嚎叫。
冰柜门吱呀一声自动弹开,十几卷老式录像带码得整整齐齐。晓月哆嗦着把磁带塞进放映机,雪花屏闪了闪,浮现出泛着绿光的画面:1983年的实验室里,她奶奶被绑在手术台上,左脸缝着猫皮的研究员正往她子宫注射墨绿色液体。
"第七次胚胎植入成功。"镜头突然转向玻璃舱,晓月手里的假牙当啷落地——漂浮在营养液里的,分明是十个长着猫尾的人类胎儿。
肉球突然爆出尖刺,晓月用鱼刀划开的瞬间,银色液体喷溅在冰柜上。冷冻层里滚出个玻璃罐,泡在福尔马林里的赫然是独眼男人的头颅,后颈伸出半截猫脊椎。罐底标签写着:"实验体003号,1985年处决"。
防空洞突然剧烈震颤。晓月抓起发光的肉球要跑,却发现洞口被密密麻麻的肉瘤堵死。那些紫红色肉瘤表面布满人脸,货郎的断指正在某张嘴里咀嚼,独眼男人的眼球在另一张脸上骨碌碌转。
"该还债了。"沙哑的男声从肉瘤堆里传来,晓月惊恐地发现自己的左手开始长出绒毛。肉球突然裂开,钻出条沾满粘液的小臂——那分明是她失踪七年的父亲的手,腕表还停在她十八岁生日那天的午夜。
首升机轰鸣声在头顶炸响。晓月发狠咬破舌尖,鲜血喷在鱼刀上,刀刃突然暴长三尺。她挥刀斩向肉墙的瞬间,整座山突然响起婴儿啼哭般的猫叫。被砍中的肉瘤喷出银色液体,溅到的地方瞬间长出带着利齿的触手。
"你才是最好的容器。"背后响起奶奶的声音,晓月回头看见老人浑身裹满肉瘤,腹部伸出六条猫腿。鱼刀突然反手刺进自己小腹,晓月眼睁睁看着银色液体从伤口涌出,在脚底汇成发光的符阵。
防空洞深处传来锁链断裂声。石壁上浮现出清朝官府的封妖碑文,字缝里渗出黑血。晓月感觉意识正在被挤出身体,最后看到的画面是自己站在玻璃舱里,左脸缝着奶奶的猫皮,对着镜头微笑。